《阮籍研究》绪论 作者:张建伟;李卫峰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11-22 属于:阮籍
  •   阮籍是争议较多的古代作家之一,古人对阮籍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认为阮籍为名教之罪人(宋·真德秀《西山读书记》卷三十:"秦焚书之文, 诗书之道,盛于天下,秦安得灭乎?庄老贵虚无而贱礼法,故王衍、阮籍之徒,乘其风而鼓之,饰谈论,恣情欲,以至九州覆没。"),二是认为阮籍是司氏之党 羽(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阮籍既为司马昭大将军从事,闻步兵厨酒美,复求为校尉。史言虽去职,常游府内,朝宴必预,以能遗落世事为美谈。以吾观 之,此正其诡谲,佯欲远昭而阴实附之,故示恋恋之意,以重相谐结。小人情伪,有千载不可掩者。")。所谓以阮籍为名教之罪人,今人已经不再坚持这种说法 (只有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以颓废消极评价阮籍,与这种名教之罪人的观点类似。)。但是,学界仍有不少人信奉阮籍是司马氏的党羽一说,比如台湾学者何启民 在《竹林七贤研究》中说:"反魏,而佯示不得已而亲晋者,如阮籍者是。"(何启民《竹林七贤研究》,第154页,台北:学生书局1984年版。)大陆学者 韩理洲、顾农赞同这种说法(韩理洲《"不贰忠臣论"是误解阮籍〈咏怀〉诗的总根源》,《人文杂志》1999年第4期,第151-154页。顾农《阮籍的政 治态度及其作品》,《山东师大学报》1998年第3期,第70-75页。)。

      以阮籍为司马氏一党的说法,仅仅就阮籍表面的、部分的言 行立论,未能全面深入阮籍作品及其时代环境,探寻其中的隐微。清人吴乔《围炉诗话》卷一曰:"盖人心隐曲处,不得已于言,又不欲明言于人,故发于吟咏" (郭绍虞编选、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上册,第473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阮籍《咏怀》诗的作品就是在这种艰难的处境中写出的。 在魏晋之际恐怖政治下,颇多忌讳,阮籍并不能畅所欲言地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因此,他在诗文中运用作为微言文学的比兴、用典等手法,寄托自己真实的思想感 情。甚至《咏怀》诗的题目,也有故作隐晦的考虑(清·赵翼《瓯北诗话》卷九评价吴梅村时说:"且梅村身阅兴亡,时事多所忌讳,其作诗命题,不敢显言,但撮 数字为题,使阅者得知。如《杂感》、《杂咏》、《即事》、《东莱行》、《洛阳行》、《殿上行》之类,题中初不指明某人某事,几于无处捉摸。"郭绍虞编选、 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上册,第1288-1289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不仅阮籍的作品中有不能明言的真意,他放诞的言行举止也 有不得已的苦衷(参见第五章《阮籍之放诞——政治高压下的魏晋风度》。)。

      阮籍的典型意义在于文人在政治高压下如何生存与如何作人。 阮籍一方面面临着生命的威胁,如果不屈从于当政者,就会危及身家性命;另一方面,自己的良知和道德原则却不允许他背弃旧主、投靠新主,尤其当后者是靠血腥 屠杀夺取政权时。在这种情况下,阮籍如何抉择人生道路?文人对人生道路的选择和他的性格相关,阮籍性格柔弱,不像嵇康般刚强正直、宁折不弯。表面上,阮籍 屈从了,他连续作司马氏的属官,但是,阮籍内心并没有屈服,并未如外表那样"口不臧否人物"(唐·房玄龄等撰《晋书》,第5册,第1361页,北京:中华 书局1974年版。),他把自己鲜明的同情与反对、明确的臧否,寄托在微言文学作品中。尽管隐约其辞,但其中相当部分作品尤其主要作品的内容,通过体会和 释证,还是能够确切了解。

      生活于恐怖政治时代,阮籍的佯狂放诞,实际是为了掩盖他心向魏室、不满于司马氏篡位的政治态度。研究阮籍对于了解历史上高压政治下文人的心态,以及文人的这种心态对文学创作的影响,是极有意义的。

      下面对二十世纪以来的阮籍研究作一回顾。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来,阮籍研究取得了很大成绩,也存在一些问题。本文将对八十年来,特别是近二十年来的阮籍研究,作一简略回顾,主要包括阮籍集的整理 校注、阮籍的生平事迹、阮籍的政治态度、阮籍的放诞、《咏怀》诗的比兴和用典艺术、阮籍的影响,以及阮籍赋及文的研究。

      一、阮籍集的整理校注

      阮籍集的重要整理本有以下几种。

      1.李志钧、季昌华、柴玉英、彭大华校点《阮籍集》(李志钧、季昌华、柴玉英、彭大华校点《阮籍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阮籍集》以范钦、陈德文刻《阮嗣宗集》二卷本为底本,校以汪士贤本、张燮本、张溥本阮集、李梦阳序刊本阮诗、《汉魏诗集》、《古诗纪》、《汉魏诗乘》等阮诗,校本可谓详备。但是,李志钧等人的校本遗漏了《阮嗣宗集》潘璁本。并且,也偶有失校的地方。

      2.黄节注《阮步兵咏怀诗注》

       黄节先生以传统的注释词句出处的方法,对阮籍五言《咏怀》诗作了较为详细的注释,并且辑录了诸家评解,有些是弥足珍贵的,比如王闿运的评论采自"湘潭周 大烈氏所藏王氏手批原本"(黄节《阮步兵咏怀诗注》,第95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这些内容不仅为读者阅读和研究阮籍诗歌提供了翔实 的参考,而且为陈伯君《阮籍集校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黄节《阮步兵咏怀诗注》弥足珍贵的另一价值,是他参考了明崇祯丁丑年(1637)潘璁本《阮嗣宗 集》二卷,在现代阮籍集整理本中第一次收录了阮籍四言《咏怀》诗十三首。阮籍四言《咏怀》诗一直为很多研究者忽视,陈伯君先生因未见到潘璁本,阮籍四言 《咏怀》诗十三首仅收录三首,又录范陈本所收二首残诗(陈伯君《阮籍集校注》书末十首为中华书局编辑部据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北朝诗》所补。),而李志钧 等校点本《阮籍集》未录四言《咏怀》诗十三首,而以范陈本所收二首残诗为准(这两首诗出自《艺文类聚》卷二十六。),否定了《诗纪》所载三首。黄节先生不 但全部录有阮籍四言《咏怀》诗十三首,还作了注释,为保存和传播阮籍四言诗作出很大贡献。

      3.陈伯君校注《阮籍集校注》(陈伯君校注《阮籍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

       陈伯君《阮籍集校注》采集诸多版本,加以校勘,并详加注释,附录评论,为读者提供了一本资料翔实的阮籍诗文集。然而,《阮籍集校注》存在的遗憾是未确定 校勘底本,也没有将《阮嗣宗集》潘璁本作为校本。更为突出的问题是,《阮籍集校注》的错误较多,不论正文,还是注释、引文,都存在较多讹误。李景华先生 《〈阮籍集校注〉失误评议》全面地指出了陈书的讹误,包括陈伯君先生《序》之误、附录《阮籍年表》之误、陈先生校注之失误和中华书局编校之误(李景华 《〈阮籍集校注〉失误评议》,《北京师范学院学报》1992年第6期,第36-43页。)。韩格平先生《〈阮籍集校注〉补正》针对此书注释典故之误十余 则,加以补正(韩格平《〈阮籍集校注〉补正》,《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5年1、2期合刊,第45-47页。)。顾义生先生《〈阮籍集〉校点札记》主要 就《阮籍集》和《阮籍集校注》二书存在的标点问题进行商榷,顾文所言多切实有据,可以信从(顾义生《〈阮籍集〉校点札记》,《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6 年第2期,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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