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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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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轿子其实是一个四面封闭的大箱子,四四方方的形状,周围有八个轿夫抬着,只在最上方开了一个小洞供人呼吸。

如果把外面的布换成黑色,就成了体积过大的棺材。

约莫四人一个轿子,年纪从十岁到十六岁不等。

年岁尚小的孩子神色惶恐不安地挤在一起,年纪大些的也不说话,沉默地低着头。

魏婪上来的时候,孩子们齐刷刷看了过来,他走到哪里,视线便追到哪里,直到魏婪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们才松了口气似的垂下头。

轿子一摇一晃地走着,醉意上涌,魏婪倚着一侧的墙打了个哈欠,眼皮缓缓地落了下去。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背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魏婪睁开眼,居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黑发齐至锁骨,不加打理,额头上围着一圈银色的细线,鼻尖有一颗痣。

那孩子忐忑地问:“你是不是,那个谁啊?”

魏婪:“那个谁是谁?”

那孩子皱了一下鼻子,“我听说这次参加选拔的人里有一个不是南疆人,是你吧,你长得不像我们这的。”

【魏婪:他们都知道?】

【系统:在此次任务中,游戏给你安排的背景是被大人物收养的异族人,本来没有参加圣子选拔的资格,是大人物强行将你塞进来的。】

魏婪心中有个预感,系统口中的大人物恐怕是大祭司。

不要吧,魏婪其实并不想当圣子,没看见真正的圣子都带着手下和宠物逃跑了吗?

这能是什么好差事。

见魏婪不说话,那孩子紧张地捏了捏手指,问道:“我弄错了吗?不是你?”

魏婪懒散地“嗯”了一声,全身提不起劲,“是我。”

“真的?”

孩子眼中亮起光,他十分自来熟的抓住魏婪的手问:“南疆外面长什么样子啊?你们平常都吃些什么?”

魏婪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皮一抖一抖的,耳边是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那孩子问:“所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

魏婪勉强打起精神:“什么传闻?”

“就是,”那孩子伸出一只手遮住嘴,贴着魏婪都耳边说:“他们说你其实是大祭司的私生子,大祭司不想被谷长老抓住把柄,所以对外都说你其实是他收养的孩子。”

魏婪:“?”

“还有,他们说你脾气可坏了,有一点不顺心就要砸东西,连大祭司都被你砸过。”

魏婪眨眨眼,“大祭司是东西?”

“不是,我是说连大祭司都被你用东西砸过。”

魏婪用手撑着脸,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游戏究竟给他安排了个什么角色。

【系统:从小缺爱,不满于以养子身份见人、内心自卑外表高傲、只能靠任性愤怒博取注意力的可怜少爷。】

【魏婪:听起来适合当我的客人。】

有钱又很好骗的类型。

那孩子绞尽脑汁,又想到了一个,“哦哦,他们还说你这次参加圣子选拔,其实是来刺杀新圣子的!”

他的声音太大,轿子里另外两人实在没办法假装听不见,一个背过身,不看二人,一个拧起眉,不悦地“哼”了一声。

在魏婪面前拘谨地孩子这时却变了个人似的,他没有理会二人的不满,轻蔑地嗤笑了声,似乎根本看不上他们。

回头对上魏婪的视线,孩子笑了笑,继续说:“因为你是大祭司的养子嘛,众所周知,圣子和大祭司从来都是两看两相厌的,所以,大家都猜测你其实是大祭司强行塞进来的杀手。”

别说,还挺有道理。

如果魏婪真的是对大祭司忠心耿耿的私生子,说不定尽心尽力会为大祭司扫平障碍。

但他不是。

他只会用茶杯砸大祭司的头。

魏婪笑了声,“知道我是杀手,你还敢和我搭话?”

孩子腼腆地抓了抓头发,“你长得好看,肯定不是坏人。”

盯着他的脸,魏婪眸色晦暗不明,南疆的孩子比他见过的大人更擅长撒谎。

看来不只是他,其他人也觉得游戏设定中的那位“养子”是个钱多人傻的角色。

【魏婪:你觉得他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系统: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魏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低头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倚在墙上说:“我困了,先睡会儿。”

孩子似乎没想到魏婪会突然冷淡下去,眼底闪过惊讶之色。

但他没有拉着魏婪不让人睡觉,沉默不语地凝视着似乎真的毫无防备睡着的少年。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居然敢在轿子里睡觉。

孩子扭头,与刚才冷哼之人对上了眼,那人抬起手,在脖子处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接着指了指魏婪。

圣子选拔中,每一个人都是潜在对手,南疆的孩子自幼就善于用毒,有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身边的人暗算了,如果想要保住自己,就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所有人。

本次选拔中,最有威胁性、被大多数人认为需要优先除掉的有三人,分别是大祭司的养子绿豆糕,谷长老的亲传弟子谷肃,上一任圣子的弟弟乌鲁。

没错,三个人分别来自三大势力,乌鲁本来已经超过了选拔的年龄,但他用了蛊虫让自己的外貌固定在十岁孩童的模样,勉强符合要求。

现在,是杀了魏婪的好机会。

轿子里的三人蠢蠢欲动,但偏偏没人真的敢动,万一魏婪在装睡,他们过早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离魏婪最近的孩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魏婪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平稳轻缓,四肢放松,完全卸下了防备。

轿子一摇一晃地到了目的地,三人看魏婪睡觉看了将近一个时辰,看得眼睛都酸了。

最终,居然没有一个人动手。

其中一人气恼地骂道:“你们俩看什么看,能看出花来吗?动手啊!”

孩子冷笑,“你怎么不动。”

话最少的少年慢吞吞地说:“你们别吵了,三二一我们一起动手,怎么样?”

两人都不说话了。

显然,他们都希望对方先动,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轿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有人从外面将轿子打开了,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魏婪眼睫毛动了动,抬手用袖子挡住光,这才睁开眼。

见他醒了,孩子立刻假惺惺地凑上前,“你醒了,太好了,我们到了,快下去吧。”

魏婪没睡够,太阳穴一下一下的抽着,只觉得脑仁疼,他眨了眨眼,流出一点生理性的盐水,用手指抹去了。

“你们怎么不下去?”魏婪问。

“我们都在等你呢。”

孩子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少爷,我们四人之中你身份最贵重,当属你先下轿,你不下,我们可不敢逾越。”

直接承认你们就是想让我当炮灰很难吗?

魏婪扫了眼轿子外,他们现在在一处山脚下,前方是大片大片的密林,其他轿子中也没有人下来。

此时,一个从小缺爱,不满于以养子身份见人、内心自卑外表高傲、只能靠任性愤怒博取注意力的可怜少爷势必要自得地扬起下巴,丢下一句:“算你们有眼力见。”然后走下轿子。

魏婪就是这么做的。

他刚从轿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锐利的鸣叫。

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游隼俯冲而下。

战斗模式启动。

魏婪默默抬起右手,食指在半空中点了点,瞬间狂风大作,树枝折断,空中的游隼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从哪里飞来的,就这么被狂风原路吹了回去。

解决了麻烦之中,狂风并未停下,直接将赖在轿子里的众人全卷了出来。

“啊啊啊!这是什么妖风!”

有人扒着轿子不肯松手,有人被风一耳刮子拍在地上。所有人狼狈地或坐或倒,在空地中叠在了一起。

只有魏婪施施然站着,似乎不受任何干扰。

他再次点了点半空,风停了,一切重归平静。

在山中瞭望台上看到了全过程的大祭司不禁摸了摸脸,这对吗?

谷长老也在想,这对吗?

大祭司捡个小孩儿怎么捡到山神了?

负责宣布规则的是一个国字脸男人,他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被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

七倒八歪的“尸体”中,一蓝衣少年清凌凌地站着,一只手环在身前,手臂上缠着条黑蛇,鳞光闪闪。

他眉眼含笑,踩在无数人的尸首之上,墨色的发不经意间扫过去,似乎是凝固成黑红色的血浆。

全死了?

选拔还没开始呢!

正当男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时,地上的“尸体”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捂着被风刮地生疼的脸抽气。

没死光就好。

国字脸男人吐出一口气,表情严肃地说:“既然你们已经来了,那就不必我多说了,圣子选拔厉来死伤无数,各自小心。”

“第一关,你们需要在万蛇窟中活过一整晚。”

万蛇窟,顾名思义,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蛇,种类多样,有毒无毒都混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被咬一口后的结果是无伤大雅还是身死道消。

一行人站在洞窟外,紧张地互相看看,最终全都看向了魏婪。

一人双手放在身前,表情恭敬:“绿豆糕少爷,您先请。”

除了个别几人,大部分人受到了启发似的,异口同声道:“绿豆糕少爷,您先请。”

哪怕脸皮厚如魏婪,此时也有点不自在,但他深刻地将游戏给的人设贯彻到底,傲慢地扬起下巴,走了进去。

其余人站成一列,一个一个走进黑暗的洞窟之中。

万蛇窟内光线很暗,墙壁上爬满了蛇,摸上去滑腻腻的,空间倒是很大,魏婪遇到了许多岔路口,他毫不犹豫,只选左边那条道,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走到尽头。

乌鲁在这种地方如鱼得水,一会儿摸两把蛇,一会儿敲敲墙壁,像是回家一样轻松。

第一关要求在这里待一晚上,也就是说参赛者必须找到一个能过夜的安全区。

最好三三两两组成一队,这样夜里一人睡觉时有另一个守夜,两人能够轮流休息。

如果不睡觉,硬生生熬到明天,恐怕撑不过第二关。

“乌鲁,”一人叫住他,“我们俩结盟,如何?”

叫住他的就是多年之后带着他一起逃跑到涿郡的男人,只不过现在他还是个少年,乌鲁也才二十岁出头。

乌鲁用蛊虫强行扭转了外貌,但这并不是永久的,每个月必须额外服用药物,一旦断药,他就会变回真正的模样。

他眨眨眼,不屑地笑了声:“我为什么要和你结盟,你能帮我什么?”

“我会做饭。”

少年认真地说:“你也不想之后几关每天靠吃苔藓垫肚子吧?”

乌鲁可耻地动摇了。

最终,他转过身,向着洞窟深处去了:“厨子,跟上。”

另一边,之前和魏婪搭话的孩子在洞窟中走来走去,试图找到魏婪,和他同行的谷肃问:“找他干什么,你想被他杀了吗?”

“有他在,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有人夜里偷袭。”

孩子名叫阿塔,和谷肃关系不错,本来他们约定好上同一个轿子,联手干掉轿子上的另外二人,没想到阴差阳错,让魏婪占了第四个位置。

谷肃眯起眼,“你们轿子里的四个人都活着。”

“怎么了?”阿塔问。

“其他轿子里至少死了一个,乌鲁的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谷肃神色凝重,“必须小心大王毒蝎。”

阿塔没想到其他轿子里伤亡这么惨重,抽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幸好,当时我忍住了。”

要是他真的对魏婪下手,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尸体。

谷肃躲开脚下一条游蛇,问道:“他究竟是怎么引起狂风的?”

“可能是大祭司教的?”

据说大祭司上通天地,下驭百鬼,教养子操控风应该也不难。

谷肃若有所思,“既然能操控风,说不定也能操控水,长老说过,万蛇窟里有一处深潭,里面淹死过许多人,我们去深处找找。”

“啪嗒。”

洞窟顶部的水滴落,在下方地势低平处汇聚成了一个水潭。

水潭中盘踞着无数黑色的蛇,魏婪手臂上那条“嘶”了一声,缓缓游了进去。

凉爽、阴暗、除了石壁有些硬,这里真是绝佳的午休地点。

魏婪将午门刽子手的衣服铺在地上,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

副本外,大祭司第四次求见圣上被拒,他咂摸出了不对,回求仙台之后,对着铜镜看了许久。

这张人皮面具已经戴了太久了,饱经风霜,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要坏了,到时候他的身份根本瞒不住,现在给他的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找机会逃出京城,再做打算。

要么,赶在人皮面具彻底损坏之前杀了闻人晔。

大祭司说不出来哪个更难,似乎都不简单。

当日下午,他第五次求见圣上,林公公为难:“掌事大人,陛下与丞相大人商议正式,不便见您。”

大祭司并不失望,行礼告退。

跑!

见不到皇帝还刺杀什么,收拾收拾金银细软跑了再说!

借着为中秋宫宴采买物品的名头,大祭司成功出了宫,他脱掉官服,换上一身不扎眼的粗布麻衣,背上绑了一个布包袱,将腰一弯,背一驼,瞬间泯然与众人。

皇城依然封锁,但不像前几日那样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来了。

每日都有百姓远道而来看病、探亲、寻求谋生之法,总不能将他们都拦在皇城外,圣上特令,每日午时可以开城门,但需要经过严格的盘查才能出入。

大祭司将从宫中顺出来的财宝藏进了酒楼地窖之中,只在包袱里放了少许银两。

他的伪装没有任何问题,士兵搜完身便挥了挥手:“出去吧。”

大祭司大喜过望,就在此时,他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

回头一看,居然是他当初卖给季时兴的宝马!

季时兴骑在马上,沿着城墙边缘来回巡逻,似乎并未发现他,大祭司低下头,尽可能遮住自己的脸,背着包袱跑了出去。

或许是他跑地太突然,季时兴的注意力蓦然被吸引了过来,他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会儿,心中升起怪异之感。

“站住!”

季时兴大喝一声,却见那人跑得更快了。

不对劲,这人会轻功。

季时兴立刻追了上去,大祭司感受到了背后的风声,双腿跑出了残影,跑啊!跑跑跑!不停的跑!

包袱什么的他也不要了,解了往后方一扔,运起,内力一跃而起,从在地上跑变成了在树上跑。

“你究竟是什么人,给我站住!”

大祭司回头看了他一眼,嘲弄道:“二少爷,你有时间追我,还不如回家喝奶。”

季时兴终于看到了那人的脸。

正是大祭司!

他逃,他追,他一路逃,他一路追。

大祭司怎么也没想到,季时兴居然这么有毅力,他忽然被停住,转身露出和蔼的笑容。

是时候让二少爷知道知道人间疾苦了。

“赤峰!停下!”

随着大祭司一声怒喝,枣红色的马儿打了个响鼻,猛然刹住了脚步。

它背上的季时兴就惨了,被惯性甩了出去,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呸!呸!”季时兴坐在地上,嫌恶地吐出嘴里的草,再一抬头,却发现大祭司已经上了他的马。

大祭司牵着缰绳,笑眯眯地对他晃了晃手,“二少爷,再会。”

“驾!”

马儿从季时兴面前跑过,蹬起一片土,季时兴捂着脸咳嗽了几声,气得肺都要炸了。

“二少爷!二少爷!您没事吧?”身后传来呼唤。

季时兴回头一看,居然是城门守卫,领头那人季时兴认识,是他大哥的好友,金羽卫统领。

来不及解释,季时兴飞身上马,抱住统领的腰喊道:“快追上去,别让他跑了!”

统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驾马一边小声解释:“二少爷,我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风声太大,季时兴满心想的都是抓住胆敢戏耍他的大祭司,一时间没听清楚统领说什么。

没办法,他只能低下头,凑到统领脸边问:“您刚刚说什么?”

这个姿势更加暧昧了。

统领脖子一梗,低头看了眼自己身前环着的双手,一咬牙,喊道:“二少爷,末将不是那种人,末将也从来不搞那种事!”

他是绝对不会和好友的弟弟胡来的!

季时兴没听懂,转而抓着他的肩膀催促道:“什么这啊那的,大祭司跑了,抓不到他,我们俩就一起吊白绫去!”

统领面色一变,猛地打了个激灵,男风不行,殉情更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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