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洲斜了几人一眼,都是江湖人的打扮,与他并不相熟,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黄沙,衣服上的鹰纹看不分清。
至于他的两个手下,更是灰头土脸,一副苦相。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防备心,会在这个时候来涿郡的,九成九都是冲着武林大会来的。
明知武林大会凶险,还敢邀请他们三个陌生人同桌,冯洲一阵头脑风暴,明白了云飞平的目的。
不是想要拉帮结派、提前报团,就是假意示好,欲先下手除掉竞争对手。
手下一号替冯洲倒了杯水,杯子最下方沉着少许黄沙,低声问道:“统领,我们要不要…?”
冯洲手指动了动,示意他安静。
旁边的桌上,自从云飞平开口之后,魏婪就别过脸,指腹一抹,偷偷将眉心的朱砂擦掉了。
阎化余光瞄到了这一幕,捏着豁口杯子的手略略放下了,他抬眸看向对面桌上的三人,若有所思。
莫非羊真白认识他们?
阎化看人的眼光还算精准,只一个打眼,他就知道冯洲等人来历绝不一般,别看他们风尘仆仆,衣服上的绣花繁琐异常,恐怕和羊真白一样,也是京城来的。
可羊真白为什么要故意抹掉朱砂,他不愿意这些人认出他?
难道是仇家?
这个想法刚升起来,就被阎化从脑海中抹去了,若真是仇家,该躲的不是羊真白,是那三人才对。
虽说最擅长走火入魔的是望幽山山主,但旱云派也不遑多让。
望幽山弟子常年待在山上,生活缺乏趣味,难免疯癫,但旱云派比望幽山更没人情的点在于,旱云派弟子之间时常自相残杀。
魔教三大势力中,旱云派素来是人最少的。
因此,一个经常被人暗杀的旱云派弟子,往往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被害妄想症和想象力。
阎化张开扇子挥了挥,思绪百转千回,他们三人不是羊真白的仇家,又疑似来自京城,而且羊真白不愿意被他们认出来,阎化心中有了答案。
为首之人是羊真白的情郎!
阎化兴奋地脖子都红了,他清了清嗓子,扇子越挥越快,整个人似乎要起飞。
但很快,阎化将自己刚刚的猜测推翻了。
情郎的话,羊真白有什么好躲的?
更何况,要是情郎,云飞平怎么会认不出来?
难道说,羊真白身为天潢贵胄,不愿意在权财美色中堕落,所以隐瞒身份离开京城,行医行善,治病救人,而他们三个是受命来找他的?
确实,阎化仔细想想,这个更合理些,若是这三人其实是羊家的侍卫,那倒是能解释为何羊真白不愿意被他们认出来。
双方都在互相揣测对方的来历、目的,只有魏婪和镇北王在想怎么从客栈里溜出去。
镇北王自知是通缉犯,一看到冯洲就明白,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他望向魏婪,却见那人双眼弯弯,手里捧着茶杯,似乎并不害怕。
这可是劫狱,镇北王拧眉,劫狱是杀头的大罪,魏婪难道以为他会一点仙术,就能敌得过殷夏千军万马吗?
魏婪似乎发现了镇北王的目光,笑眯眯地看过去,举起茶杯敬了一下,但没喝。
【系统:冯洲在看你。】
【魏婪:只有他?】
【系统:阎化和镇北王也在看你。】
魏婪托着腮,兴致缺缺地用指甲抠着木桌上的沟壑,就算被冯洲发现也没关系。
反正,魏婪不会给冯洲回去复命的机会。
【系统:你要杀了冯洲?】
【魏婪:我是那么坏的人吗?】
系统没回答,它默认了。
云飞平没得到回应,又一次招了招手:“三位兄台,我没有恶意,大家认识认识,以后武林大会上遇到了,也能多一个同伴!”
冯洲确定了,果然是江湖中人。
他转了转眼珠,拿起剑走了过来,两个手下也想跟上,被他拦住了,“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去。”
“是,统领。”
除了魏婪,其他人都挤在一起,冯洲一眼就看出来谁才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也没客气,椅子一拉,直接在魏婪身旁坐下了。
这一瞬间,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木质熏香,但没等他再仔细回忆,那气味就淡去了。
奇怪,冯洲蹙眉,刚刚那个味道,他是不是在哪里闻过?
魏婪拉了拉袖子,将手腕上的翠玉佛珠遮住,哪怕身旁坐了个人,依然目不斜视。
云飞平倒是很热情,“兄台是哪里人?家住何方?年岁几何?出自何门何派,可有婚配?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冯洲的脸皮抽了抽,哪怕是刑讯犯人的时候,他也不会问对方“你喜欢高个子的还是矮个子的”?
但云飞平就敢问。
冯洲平日里是个闷葫芦,除了向皇上汇报密情之外,几乎不与人多言。
他张了张嘴,道:“鄙人姓冯,家住京城,二十有七,并未婚配。”
云飞平眼睛一亮,“冯兄,太巧了,你的年纪正好可以做我们的大哥!”
“大哥”阎化:“?”
他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云飞平左手拉起了冯洲的手,右手拉起了阎化的手,兴奋地说:“二哥,快叫大哥!”
从大哥掉到二哥,阎化甚至来不及冷笑,身旁的田乐已经叫上了。
“冯大哥,”田乐的表情十分麻木,他似乎已经不在乎自己要拥有多少兄弟,也不在乎老了之后要给多少人扫墓,干巴巴的说:“鄙人姓田,排行第三,你可以叫我三弟。”
冯洲满头雾水,什么大哥,什么三弟,他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冯洲什么都没搞明白,已经赶鸭子上架成了他们结拜四兄弟中的大哥。
“可,可,”冯洲有些着急:“可我没答应要与你们结拜啊?”
云飞平双眼圆睁:“冯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我已经叫了你一声大哥,二哥与三哥也叫了,你刚刚不说,怎么现在反悔了?”
冯洲哑口无言。
他刚刚根本没反应过来。
阎化面露同情,云飞平就欺负人家不善言辞。
“可我们才刚刚认识,”冯洲试图辩驳:“我等并不相熟,如何能以兄弟相称?”
“有何不可?”
云飞平指了指阎化,“我与二哥也不过认识半个月而已。”
阎化以扇掩面,劝道:“冯大哥,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虽然结拜为兄弟,但并不是想要图你什么好处。”
冯洲也不怕他们有所图,他是朝廷命官,若是这几个江湖人违法乱纪,那都是功劳。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结拜便结拜吧。”
反正只是个名头,冯洲没打算当真。
他看向低着头的魏婪、镇北王和李将军,问道:“他们看着比我年长,为何我是大哥?”
云飞平解释道:“哦,因为他们辈分大。”
他指了指镇北王,对冯洲说:“大哥,这位是义父。”
冯洲:“?”
他望着那人,艰难地喊道:“…义父。”
镇北王比他更艰难,只点了点头。
有了义父开头,后面叫李叔也容易了,但轮到魏婪时,云飞平抓了抓脸,说:说不出个所以然。
冯洲疑惑:“他与你们不是同路的?”
云飞平“哎呦”一声,凑到冯洲耳边说:“大哥有所不知,其实我义父被那位给买下来了。”
“?”
短短几秒,冯洲的目光从震惊到茫然再到欣喜。
私自人口买卖?
功劳来了!
冯洲立刻不排斥什么结拜兄弟了,若是能够通过这几人挖出他们身后的势力,剿灭真正的幕后黑手,就算他没抓到红豆糕,圣上也不会怪罪。
“四弟,四弟,”冯洲握住他的手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云飞平热泪盈眶:“大哥!”
冯洲:“四弟!”
魏婪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留下一句“困了”就独自上了二楼,小二为他领路,挑了最大的一间房。
冯洲揉了揉耳朵,刚刚那人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古怪,实在古怪。
他打定主意,今晚一探究竟。
在此之前,冯洲要先应付热情的云飞平,菜一盘接着一盘呈了上来,几人把酒言欢,除了镇北王喝不了这劣质的酒,其他人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很快就半醉了。
“大哥,你不知道,武林大会在即,不太平喽,”云飞平和冯洲勾肩搭背,自以为声音很小:“我们老大,就是刚刚上去睡觉的那位,他想竞争武林盟主的位置。”
冯洲迷迷瞪瞪:“武林盟主,有什么好处?”
云飞平也不知道,“据说可以号召全武林各个门派为他效力。”
冯洲摇摇头,“哪有几个门派会听话。”
云飞平也是这么想的。
阎化插了一嘴:“如果有本事把各大门派的宗主收服,说不定真的有可能。”
说着说着,云飞平忽然身子一晃,“咚”地一声栽了下去,脑袋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
这木桌确实质量不佳,被云飞平的脑袋给撞塌了。
云飞平的身体像面条一样软倒在地,冯洲的头也晕乎乎的,他发觉了不对劲,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冯洲侧着身子倒在了地上,他的双眼还睁着,意识也算清明,但身体却完全动弹不得。
要是再看不出这家店是个黑店,那他就是傻子了。
酒中的药效发挥了作用,除了镇北王,所有人都瘫软了下去,镇北王面不改色,夹了一根豇豆吃。
店主和小二躲在柜台后,等着镇北王也晕过去。
药大多放在了酒里,但菜里也不少。
镇北王平静地又吃了几口,他年轻时征战沙场,与蛮族、南疆都交过手,这么点药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将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镇北王放下筷子,理了理衣服,转身向着二楼走去,随便选了一间房。
直到门关上,店主和小二都没回过神。
“他、他怎么不找我们麻烦?”小二惊疑不定。
店主在他后脑勺甩了一巴掌,“我还要问你呢,买地什么药,怎么对那人没用?”
小二委屈:“说不定他是传说中的用毒高手阎化,这种药当然对他没效果。”
真正的阎化:“……”
够了,我说够了。
自从遇到羊真白,他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店主“啧”了一声,“算了,去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下来。”
既然刚才那人不管,那他就不客气了。
小二“哎”了一声,小跑过去,第一眼就盯上了看起来最有钱的冯洲。
“客官莫怪,客官莫怪,小人只是拿点钱,不要您的命,比那些想尽办法铲除竞争对手的武林盟主候选人善良多了。”
小二从他怀里摸到一锭金子,大喜过望,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真金,是真的金子!
冯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店小二,心中想的却是又来一个功劳。
剿灭黑店,造福百姓,听起来不错。
店老板看不得小二没出息的样子,叉着腰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金子抢了过来。
“别浪费时间,快把其他人也搜了,”店老板一边恨铁不成钢的骂,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锭金子放进了自己嘴里。
一咬。
软的。
店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蹲下身对冯洲说:“客官,你放心,我们只谋财不害命,今儿晚上,就有人接你们过去了。”
过去,去哪里?
冯洲眼神闪了闪,心中升腾起一个猜测。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只听店老板说:“魔教正缺能用来试药的药人,你们这些江湖人身体硬朗,最合适。”
涿郡的一家小客栈,居然和魔教有联系。
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魔教究竟是哪一派。
田乐和阎化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是对方的门派,只有云飞平已经昏了过去,无法加入这场独属于魔教弟子的讨论。
小二动作熟练利索,很快就把冯洲的两个手下摸干净了。
他的手下不如他有钱,身上只带了几两碎银子,小二有些遗憾,摸了摸他们身上的衣服,不禁舔了一下下唇。
“老板,他们的衣服料子好像很名贵。”
小二搓了搓手,“要不我们把他的外衣扒了吧。”
店老板没有丝毫犹豫:“扒!”
冯洲什么时候遭受过此等耻辱,他冷下眸子盯着两人,却见小二顺手把“李叔”的面罩给摘下来了。
嗯?
冯洲目眦欲裂,李副将?!
李副将对着冯洲扯了扯嘴角,恨不得当场找个沙漠把自己埋进去。
冯洲恍惚了一会儿,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如果“李叔”是李副将,那“义父”是谁?
答案就在嘴边,冯洲却不敢说。
不仅如此,如果“义父”真的是那位,那么,是什么人敢贩卖当朝王爷?
冯洲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看向刚刚结拜的三位兄弟,这三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是红豆糕,会是谁?
四弟?不像,他太好骗了,与传闻中的红豆糕毫无相似之处。
三弟?有可能,他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说不定是担心被人认出真实身份。
二弟…这个可能性最大,听说红豆糕很爱笑,他总是用扇子遮住脸,说不定是为了遮挡笑容。
冯洲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早早进了房间的人。
他是谁?
难道他早就知道这家店有问题,所以滴水不沾,滴米不进?
和常年需要警惕同门师兄弟,故而想象力丰富的阎化不同,冯洲想的多,仅仅是因为他身在朝廷,还是朝中左右不是人的保皇党。
宋党三天两头阴阳怪气,遇到了也是皮笑肉不笑,时刻憋着坏水。
季党虽然不擅长骂人,但他们直接动手,比宋党在背后捅刀子还吓人。
久而久之,冯洲虽然嘴上不说话,但心里时刻都在冒出新的想法。
比如现在,他已经开始猜测最开始离桌那人是不是和店主勾结了,故意害他们。
不对,冯洲脑海中灵光一现,该不会,那人是魔教弟子!
想到这里,冯洲觉得自己猜对了,那人一定是魔教中人!
小二将所有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一起后,苦恼地问老板:“把他们放在这里,一会儿要是再来客人可怎么办?”
店老板用舌头剔了剔牙,道:“把他们拖到后厨去。”
小二领命,他身量不高,吭哧吭哧将几人挨个拖进后厨,一通下来满头大汗。
店老板嫌弃地骂了一声,将银钱抱进柜台。
“呲——”
木门又一次被推开。
与此同时,魏婪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一楼的几人没注意魏婪,看到地上有一个裂开的桌子,眉头皱起,转身想走。
“老大,附近只有这家店了,你忍忍吧。”大块头、黑皮肤,长相忠厚老实的男人说。
领头之人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找了个还算稳当的桌子坐下,“小二呢,还不过来招待客人?”
店主瞟了一眼,小二还在后厨不知道忙碌什么,他呵呵一笑,从柜台后方走了出来。
“客官,想用点什么?”
领头男人“哼”了一声,“你这破店都有什么?”
店主笑眯眯地,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话,“小店最出名的是梨花酒,客官可要来上一坛?只要二十文。”
二十文,不贵,甚至是便宜的。
但领头男人“嘿”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二十文?你敢跟我收钱?”
店主懵了:“这,哪有不收钱的客栈?”
“我告诉你,我乃水莲教左护法,白虎。”王一翘起二郎腿说:“我愿意留宿你们这破地方,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居然不知好歹,还想和我要钱。”
梁护法冷哼,“识相点就快些把酒菜拿上来,再给我们送十两银子。”
店老板额头泌出了汗,“哪有这种事,客官,我们小本生意,经不起您这样折腾。”
小二听到动静,从后厨跑了出来,一看这群人不好惹,又赶紧跑了回去。
冯洲也听到了声音,当他听到“水莲教”三个字的时候,男人的脸已经木了。
水莲教教主的真实身份只有先前去南壁的督察使、闻人晔和报信的前线使者知道。
非要说的话,林公公也能算一个。
总而言之,冯洲不知情,他只知道,今天真是捅了功绩窝了,但这么多功劳在眼前,他却只能躺在后厨里。
“别废话了,”王一敲了敲桌子,“酒、菜、钱,全都拿来,听见了吗?”
店老板垮着脸,几乎要哭出来似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万万没想到,水莲教居然是一帮土匪。
魏婪倚着栏杆,叹为观止。
他不在的时候,王一居然已经把水莲教发展成恶霸教了吗?
【系统:你要拦住他们吗?】
魏婪只是笑了笑。
梁护法心细,突然抬起头,与二楼的魏婪四目相对,他在庆典那夜见到了教主的长相。
哪怕魏婪蒙着面,眉心没有朱砂,梁护法也一眼认出了他。
没有哪个水莲教信徒会忘记教主的脸。
那是不虔诚、不配留在水莲教的叛徒!
梁护法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教主,他拉了拉王一的袖子,道:“教主…”
王一恼怒:“我现在已经不是教主了,叫我左护法。”
话音刚落,他听到了一声笑音。
王一循声望去,这个人僵住了,紧接着,他大喝一声:“教主!!”
全体起立,教徒们纷纷激动地捂住了脸,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教主大人了?
魏婪淡声说:“我不是你们教主。”
怎么可能?
王一执拗地说:“教主,你不要耍属下玩,你就是教主啊。”
魏婪屈指点了点栏杆,“我确实不是你们教主,不过,我知道你们教主是谁。”
他垂下眼,声音轻而缓,似乎感到悲伤,“你们教主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
【系统:?】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和哥哥在逃难中走散了。”
王一:“?!”
魏婪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被南疆人带走了,自幼跟着南疆大祭司长大,好在,我与他早早约定,若是多年之后,我们二人都已经长大了,便想办法打出名气,用水莲二字为暗号,便于相认。”
【系统:???】
王一感动不已,眼睛通红:“没想到教主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店老板震惊,他真信啊。
他看着魏婪,不知道该叫他这么,最终喊道:“二教主。”
水莲教教众纷纷喊道:“见过二教主!”
店老板无语,这群人居然真信了。
王一还有一事不解,“既然您已经知道我们教主是您的双胞胎哥哥,为何不与教主相认呢?”
魏婪隔着面罩摸了摸脸,“物是人非,我早已不是当年模样。”
【系统:你想说你被南疆的毒毁容了是吗?】
【魏婪:恭喜你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客栈中的众人情绪低落,王一更是悲伤不已,“可恶的大祭司,老子早晚弄死他。”
南壁郡本就与南疆十分接近,多年来摩擦不断,南壁郡百姓对于那位大祭司恶感不低。
魏婪没答话,只是苦涩地笑了一声。
梁护法比王一多了个心眼,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有古怪,好奇地问:“二教主,敢问为何是水莲二字?”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家乡吧。”
他只说是因为家乡,却不说他的家乡是哪里,梁护法还想追问,被王一瞪了一眼。
“小梁,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二教主在南疆受了那么多苦,你不同情便罢了,为何要不断刺激他,问这些惹人伤心的问题?”
王一大手一挥:“二教主,你不用担心,现在有我们水莲教在,大祭司别想再折磨你!”
魏婪面罩下的唇角勾起。
这就是他留着王一做左护法,而不是赶尽杀绝的原因。
王一说完,看向听到现在的店老板,没好气地问:“怎么还不把酒菜拿上来,要是把二教主饿着了,你担待得起吗?”
店老板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赔笑了两声,转身钻进后厨,绕过地上躺着的几人,揪住小二的耳朵问:“你刚刚躲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出来?”
小二哀哀痛叫,“老板,我错了,我害怕,他们凶神恶煞的,我哪里敢出去?”
老板哼了一声,拿起两碟菜问:“药放了吗?”
小二点头。
“放了多少?”
“两包全放进去了。”
老板这才满意,那个什么二教主,刚刚他不在,应该不知道其他人已经被药倒了的事,不然早就说出来了。
扭身出去,店老板的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客官,菜来喽!”
魏婪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这菜新鲜吗?”
“当然新鲜了,客官,我们店的菜都是现炒的!”
老板心里没底,只能靠拔高声音给自己壮胆。
魏婪一只手支着脸,上挑的眸子半睁着:“既然新鲜,那你先尝一口。”
店老板脸色一变,“使不得,使不得,这是给客人的菜,我怎么能吃呢?”
王一瞧出来不对,筷子往桌上一拍,“二教主让你吃你就吃,少不识好歹!”
店老板还是不愿意,他摆着手,后退了几步,想要找个机会逃跑。
梁护法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拽住老板的衣领,将他按在桌上,腰间弯刀一拔,“你吃是不吃!”
店老板看见反光的刀刃,腿瞬间吓软了。
“吃,我吃,客官你饶了我吧。”
魏婪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笑容淡淡:“吃吧。”
王一后颈忽然竖起汗毛,在南壁郡有些村子里,夜里防贼,会专门养几只大狗,那些大狗凶狠无比,屡次三番咬死过贼人。
王一儿时见过,一户人家每每喂狗时,不管多么凶残暴力的大狗,只要在主人面前,就乖乖地收起牙齿,尾巴压在屁股后面一摇一摇,馋的口水流了一地,也不敢抢主人手里的肉。
只有主人说“吃吧”,它们才能够大快朵颐。
王一咽了口唾沫,二教主是不是也养过狗?
不过南疆似乎没有养狗的习惯,难道养的是蛮族的狗?
如果魏婪能听到王一在想什么,恐怕会告诉他,他养的是只叫“阿提怿”的王室狗。
店长颤抖着手,用筷子夹了一根菜叶子,刚入口,便尝到一坨粉末。
那药居然还没融开。
三、二、一,倒。
见店主昏倒在地,还有什么不明白,王一气愤不已,听到后厨传来声音,拎着弯刀大步走了进去。
小二当场跪在地上,一口一个知道错了,但王一没留情面,拽着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小二害怕极了,大喊:“我知道解药在哪里!别杀我,别杀我!”
地上的几人正需要解药,小二急得他们是和魏婪一起来的,魏婪总不会不管他们。
果然,他赌对了。
魏婪勾了勾手指,王一便将小二松开了,小二语无伦次地求饶,“贵人,我是被这个畜牲买来的,他骗我只要给他干活就能吃饱饭,贵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少废话,”王一踢了他一脚,“把解药拿出来。”
“解药在老板身上。”小二连忙说。
水莲教教众将后厨里的几人重新拖了出来,一来一回,云飞平等人的衣服全脏了。
服下解药,冯洲终于能动了,他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副站不稳的样子,见众人没有警惕他,忽然出手,快如闪电,直逼魏婪面门。
所有人都没想到冯洲回来这么一出。
蒙面的黑布飞到了半空中,冯洲望着所谓的“二教主”,瞳孔震颤。
居然和魏道长长的一模一样。
他是魏道长的双胞胎弟弟?
王一骂了一句脏话,提刀对着冯洲砍去,冯洲闪身躲开,就在两个即将打起来的时候,魏婪开口了。
他重新戴上面罩,平静地说:“都住手。”
冯洲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手心微微颤抖着。
魏婪看都没看他一眼,对水莲教众人道:“去二楼挑好房间,今晚好好修整,明日随我去问剑山庄。”
“是,二教主!”
一行人从冯洲面前走过,少不得瞪他几眼。
没人追究为什么二教主的脸看上去没有任何伤痕,他们只觉得二教主心中伤感,难以面对,故而用什么法子掩盖住了,自然不会戳破他。
阎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冯洲的肩,“大哥,你今晚睡觉记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免得被愤怒的水莲教教众暗杀。
说完,阎化也去了二楼,他需要一些时间缓一缓,羊真白居然是水莲教教主的双胞胎弟弟。
嘶——
那他和羊非白又是什么关系?
田乐已经不会被任何情报吓到了,除非羊真白告诉他,他是当朝皇帝。
当夜,冯洲没忍住,写了一封信让信鸽送回京城。
多日之后,收到了密信的闻人晔陷入沉思。
魏婪居然真的有一个双胞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