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平摸了摸耳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正当他要开口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来人似乎十分警惕,每一步迈地极慢,双手向两边伸着,用于维持平衡。
云飞平与魏婪对视一眼,不等魏婪做出反应,他一个闪身钻进了床帘里,但纱幔不够厚重,依然能看到明显的黑影。
魏婪忍俊不禁,手指向下点了点,用气音说:“躲床底下去。”
云飞平的身体比脑子动的快,钻进去之后他才发觉了不对劲,哪个好人家随便钻别人床底的?
就算他是魔教的人,此举也太孟浪了。
云飞平纠结了一瞬,伸手撑住地面,打算滚出来,没想到房门在这一刻忽然被敲响,门外之人轻声问:“羊医师,您可睡下了?”
魏婪将差点滚出来的云飞平踢了回去,转身走到门边,隔着门板问:“哪位?”
来人左右看了看,用手背挡着口型说:“羊医师,是我啊。”
我啊是谁?
今日见到的医师太多了,魏婪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只道:“您若是有事,明日再说罢。”
来人立刻急了,“等不得,等不得,我有要事与你说。”
魏婪眼珠转了转,将门略略拉开一条缝,只见一只漆黑的眼珠卡在缝隙中,一见魏婪,立刻半弯起来。
“羊医师,让我进去吧。”
居然是白日里对魏婪出言不逊的高瘦男人。
魏婪被眼珠子吓了一跳,不但没开门,还打算将门重新拉上。
不是他喜欢的人,直接拒绝。
“哎哎哎,羊医师,莫要关门,”高瘦男人急忙伸出一根手指卡在门框处,笑容讨好:“我有事想要向您讨教一二。”
魏婪没兴趣,“前辈找其他人讨教去吧。”
“是关于南疆的事!”
高瘦男人生怕魏婪真赶他走,硬生生将门缝挤开,一条腿伸了进去,面上笑嘻嘻地说:“羊医师,这里值得我讨教的人只有你。”
紧接着,他的语气可怜起来:“让我进去吧,羊医师,要是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魏婪唇角扬起,手中并未放松力道,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来。
【系统:你不想知道关于南疆的事吗?】
【魏婪: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我可不想死。】
最后三次死亡机会,魏婪舍不得用。
眼看着快要被魏婪挤出去了,高瘦男人一咬牙,声音忽然尖利起来:“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只能去吴员外面前告发你了!”
他自以为能够威胁到魏婪,手心捏紧,摸到了一手的湿意。
魏婪忽然收了力道,双眸瞬间冷了下来:“告发什么?”
咽了口唾沫,高瘦男人心中忽然一空,后颈汗毛直立,“我要告发、告发你…”
告发什么,他却不敢说了。
白日里总是笑着的青年冷下脸后格外陌生,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上一层淡淡的影,如玉般的容颜也掩盖不了阴翳之色。
魏婪拉开门,伸手拽住男人的衣领,将男人整个拖进了房间里。
拖,是真的拖。
男人被领子紧紧勒住脖颈,双腿发软半跪在地上,他痛苦地伸长了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
“呃呃、放、啊放开…”男人的喉咙艰难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然而,唯二能救他的一个趴在床底,一个蹲在房顶。
镇北王悄无声息地掀开瓦片,脸上绑了一条黑布,冷漠地望着房间里的两人。
将男人拉进房间后,魏婪终于松开了手。
男人第一时间捂着喉咙趴在地上咳嗽,咳着咳着就变成了干呕,他面色通红,脸皮像是要炸开一样。
“呕——!”
高瘦男人还没缓过劲,面前的魏婪忽然动了。
他打了个激灵,立刻抬起头,只见貌美的青年缓步走到房门前,双臂一张,一推,房门合上了。
“噼啪!”烛火燃烧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在男人耳边炸响似的。
他愣愣地望着魏婪的动作,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魏婪该不会杀了他吧?
不不不,不可能,这里可是吴府,魏婪应该不会这么做。
男人紧张地眼珠左右乱飞,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婪,似乎在揣测魏婪下一步举动。
“害怕吗?”魏婪回头对着他笑了笑。
“…你要做什么?”
男人捂着喉咙的手放了下来,他望向四处摆放的物件,希望能找到防身武器。
魏婪侧首轻笑,月光隔着门上的油纸映了进来,糖霜似的洒在他的发间,眉眼漂亮又疏离。
他一改往日和善的姿态,没有任何预警,拿起云飞平搁在桌上的长刀,对着高瘦男人就劈了过来。
“别、别过来!”
眼看着刀锋越来越近,男人惊恐地手脚并用向后爬,脊背碰到了桌腿,无路可退。
“啊啊——唔!”
尖叫声戛然而止。
刀风擦着男人的头顶而过,桌腿被魏婪从中劈断,整个桌子失去了平衡,“彭”地一声倒了下来,正好撞上了男人的脊背。
浅黄色的桌布也跟着滑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男人慌张地扯着桌布,像是一只花枝鼠般在下方蛄蛹,将桌布上上下下撑起几个鼓包。
等他终于从桌下爬出来时,男人险些窒息了。
胸口似乎填满了沉重的绒絮,当他重新索取氧气之时,仿佛重获新生。
男人眼前发白,大脑晕乎乎地,只能不断的大幅度吸气,像是要把自己溺死在空气中。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声音,魏婪手中举着刀,懒洋洋地垂眸俯视他。
窒息感远去,男人眼前模糊地画面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双白色锦鞋。
顺着锦鞋向上,男人看到了熟悉的花纹,他不再继续抬头,将脑袋垂了下去,像一只刺猬。
魏婪却不准他逃避。
蹲下身,魏婪捏住了他的脸,强迫男人抬起头,唇畔含笑,眼中却是一片冷然,“前辈,你还没说清楚,你要告发我什么?”
屋顶上无所事事的镇北王终于有了精神,他调整姿势,方便自己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魏婪的表情。
虽然已经服下了魏婪的丹药,但镇北王并不打算真的听魏婪的命令行事。
疫病之事迫在眉睫、前线更是火烧眉毛,魏婪有什么计划,镇北王一概不知。
既然魏婪不与他说,那他就亲自动手。
屋内,高瘦男人牙齿发酸,他不想和魏婪对视,却因为脸颊被掐着,只能保持这样别扭的姿势。
魏婪不悦,“说啊。”
“你、你与南疆有瓜葛,祸乱浚州的根本不是病疫,而是毒药,我说的对不对?”
男人瞄了眼魏婪手臂上环着的蛇,声音拔高,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你那条黑蛇我在南疆见过,羊真白,看你的长相应当不是南疆人,你可知道,按我殷夏律令,勾结南疆者囚三年?”
魏婪摸了摸蛇鳞,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条规矩。”
【系统:有空把律令看看吧,我怕你赚钱赚进大牢里。】
【魏婪:可我不识字,看不懂。】
难道是魏婪自己不想看吗?对,他就是不想看。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魏婪认为,与其看书,不如投入实践,比如踩着殷夏律令的边缘行事,又比如毒死先帝。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魏婪:他怎么把法条记得这么清楚?】
【系统:不法分子最懂法。】
魏婪若有所思地将小蛇握在手中盘了盘,笑问:“前辈,你确定你在南疆见过这种蛇吗?”
“我不会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骗你,”男人眼神认真:“此番来吴府的医师中不止我一人去过南疆,就算你把我的嘴堵上,其他人也有可能在吴员外面前戳穿你的秘密。”
魏婪扬眉:“还有谁?”
男人:“脸上有胎记那个,他比我还了解南疆。”
魏婪抚了抚长刀,忽然想起了刚得到的服装道具,此情此景,穿那件正好。
“你的意思是,我要杀了你们俩,才能高枕无忧?”
男人脸色霎时间变了,“我没这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
魏婪站起身,拉过完好无损的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问:“你来找我,究竟想说什么?”
高瘦男人抿唇,“我只想给你提个醒而已。”
“不要再把那条蛇随便放出来。”
魏婪可不信他,故意拿着往前一伸,男人立刻躲开了。
“你很怕它?”
黑蛇在魏婪手中十分温顺,一下一下吐着蛇信子,看着无害。
“你别玩它了,”男人心有余悸:“万一它突然咬你一口,这里可没人能解毒。”
他早就看出来,魏婪白日里是用黑蛇的毒素,以毒攻毒,这才将吴小少爷唤醒,但换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魏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能,面上有胎记那人也不能?”
男人无言。
要是那个人,还真说不定。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魏婪漫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来着?”
男人在江湖上不说大名鼎鼎,但也小有些名气,他眉头跳了跳,咬牙:“你可知道望幽山田乐?”
魏婪长长地“哦”了一声,指着他说:“原来是山田乐!”
男人心梗,“我乃望幽山弟子,田乐。”
“哦。”
魏婪颔首,面不改色:“原来是田医师,久仰大名。”
床下偷听的云飞平目露讶异之色,居然是田乐?
云飞平与田乐并无交集,但他听羊非白提到过,田乐早年间与南疆来往密切,被另一名对他怀恨在心的江湖人检举给了官府。
官府本来没打算管,好巧不巧,当地的太守因为治下不严,被撸掉了官职,其余人也受了罚。
原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知府刷的一下精神了,不到三天就将田乐捉拿归案。
被指控与南疆勾结,田乐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他只不过是偶遇一南疆人,攀谈了几句,顺手替他治了伤而已。
可知府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惊堂木一拍,三年,惊堂木二拍,六年,惊堂木三拍,九年。
彼时云飞平好奇地问:“他被判了几年?”
羊非白一边捣药一边说:“他越狱了,现在不单单是勾结南疆,还多了个藐视王法的罪名,要是被抓回去,少说十年起步。”
不止如此,有一段时间,田乐的通缉令满天飞,他羞于见人,在山中硬生生躲了三年。
直到大多数人早已经忘了这桩糗事,他才重新在江湖中活跃起来。
但这些,魏婪是不知道的。
他抬头打了个哈欠,半眯地眼浮起水汽,真好和屋顶上偷窥的镇北王四目相对。
双方皆是一愣。
【魏婪:救命!他什么时候在那的?】
【系统:你把田乐拖进房间的时候。】
【魏婪: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系统:为了集cg图。】
【系统:恭喜玩家获得cg图夜中的秘密。】
何止是秘密,简直是暗杀。
这不是魏婪第一次获得cg图了,早在他刚绑定系统时,就获得了一张并不值得高兴的cg——路有冻死骨。
魏婪看着那张图,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悲哀,他没有成为那些骨头里的一具,但他早晚会走到这一步。
唇角的弧度渐渐下拉,魏婪眸色发冷:“下来。”
田乐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左顾右盼,没看见人影,不禁缩了缩脖子。
镇北王听到了,但他没动。
直觉告诉他,现在的魏婪有些不对劲。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镇北王发现自己对魏婪有许多误解,比如他并不是满口谎言、只图钱财的骗子,甚至有几分善心。
又比如,他确实会仙术,当年皇兄那么信任他,居然不是看错了人。
但现在的魏婪又让镇北王感到奇怪,不止如此,刚才他对待田乐的行为也很值得推敲。
魏婪向来喜欢躲在幕后,什么时候自己亲自动手了?
真讨厌。
皇室真讨厌。
魏婪忍不住想,姓闻人的似乎都很喜欢居高临下看人,这些家伙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学会弯腰、低头。
阴暗的想法几乎是瞬间爬进了脑海,占据思维,魏婪伸手勾了勾,再次重复道:“下来,王北镇。”
田乐这才发现,屋顶上居然少了一块瓦片。
再一看,上面蹲着个人。
他一打眼看过去,还以为蹲了个刺客。
系统一直没做声,先前魏婪抽到“枭心鹤貌”时,它就想起了刚绑定魏婪时对他的评价。
“最有可能造反的玩家”。
“枭心鹤貌”这张卡因人而异,它能够激发玩家的阴暗面,而不是放大玩家的阴暗面。
也就是说,哪怕魏婪使用了这张卡,也不会发生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看他装神仙装久了,魏婪偶尔露出以前的样子,系统还有些不习惯。
镇北王犹豫了,他想了想,刚准备跳下去,忽然闻到了一股焦味,他四下看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浓烟,烟柱直冲云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匆忙地脚步声,各个院子都亮了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哪,知州府走水了!”
云飞平打了个激灵,一个翻身从床下滚了出来,田乐吓了一跳,张嘴骂了声。
上面有人,下面也有人。
魏婪难道早就猜到他会来,提前布置好了埋伏?
田乐头皮发麻,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是他刚刚偷偷对魏婪下手,恐怕现在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魏婪扫了眼田乐五颜六色的脸,没解释云飞平为什么躲在床底,淡声说:“走吧,去外面看看。”
他走在前面,爱凑热闹的云飞平和战战兢兢的田乐跟在后面,直到他们彻底走远,镇北王才若有所思地从房顶跳了下来。
刚才魏婪究竟怎么了?
难道是田乐给他下了药?
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镇北王忽然停住了,不对,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魏婪这幅模样。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镇北王在记忆的海洋中翻来翻去,总算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五年前,先帝遇刺,被一江湖道士搭救。
众所周知,先帝在这方面真的很好骗。
警觉的镇北王立刻入宫面圣,不曾想居然在宫道上遇到了太子。
闻人晔和他想的一样,不外乎是“又来一个骗子”。
两个人连装模作样寒暄一下都懒得,直奔圣上寝宫,圣上遇刺受了惊,一回来就病倒了,太医们跪了满地,都说此乃心病,无药可医。
而求仙台的道士们看了,则说陛下是被恶灵冲撞,需要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天,再服下三颗归元丹,稳住神魂才行。
只有魏婪知道,闻人绥根本没有任何毛病。
他只是想要试探魏婪的能力。
镇北王怕不是忘了,他的皇兄是怎么坐上皇位的,真当他是傻子呢。
殿内人太多,魏婪站在闻人绥床边,仿佛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般挥了挥袖子:“无关人等先退出去,莫要耽误小道为陛下治病。”
他自称“小道”,架子却并不小。
自诩比他来得早,更受圣上信任的罗道长横眉倒竖,“你是何人,安敢在此放肆?”
魏婪甚至不曾斜眼瞧他,只见对圣上身边最为信任的黄公公说:“还请公公将无关之人赶出去,若是误了时辰,陛下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黄公公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皇帝,接到他的眼神暗示,连忙陪笑:“道长有所不知,这几位都是陛下从民间请来的能人。”
“能人?”
魏婪眸光流转,嗤笑了声,“既如此,便由他们来为陛下治病,小道不久留了。”
闻人绥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叫住他:“道长要去哪里?”
魏婪微微福身,“小道行走各地,只为便览湖光山色,听闻京城地牡丹花天下一绝,今日有幸,想去看看。”
闻人绥接过黄公公递来的帕子,捂着唇又咳了几声,脸色似乎更加憔悴,“道长看完牡丹,还回来吗?”
魏婪轻抿唇角,双眸如弯月,笑意不达眼底,“陛下若是康复,小道无需回来。”
言下之意,闻人绥要是想他回来,今日便不能好了。
或许是看在魏婪救了他的份上,或许是因为魏婪看起来确实通晓仙术的份上,闻人绥没有强留他。
魏婪走出殿外时,镇北王与太子正好从另一侧走来。
抢先一步的镇北王定睛一看,红柱后站了一道高挑身影,侧对着他们,相貌昳丽,眼神却有些阴冷。
那人似乎并未发现他们,随手扯掉了腰间挂着的玉牌,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嗤笑一声,收进袖中,很快消失在了长廊另一侧。
闻人晔的视线被他挡住了,什么都没看见,“皇叔,怎么不走了?”
“无事。”
镇北王收回视线,并未提起那男子的事。
后来他从黄公公口中得知,那日所见之人名叫魏婪,是圣上新遇到的道士。
至于那块玉牌,是他救驾有功,圣上亲赏的。
“皇兄遇刺,正好被他撞上了?”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皇上难得一次微服出宫,就遇到了来路不明的刺客,又偏偏让魏婪撞见,他不知被围攻之人乃是当今圣上,只因心地善良,便出手相助。
而最巧的是,他还是个道士。
镇北王这辈子从不相信巧合二字,冷笑道:“本王看就是他自导自演。”
黄公公不敢说话,也不敢附和,只笑。
镇北王只恼怒了一会儿,转而担心起来:“皇兄的身体可好些了?”
“并无起色。”
黄公公故作担忧:“自从那日遇刺后便一直没能好起来,恐怕真的要请魏道长来看看了。”
“太医呢?一个都看不出病因?”
黄公公摇头叹气。
镇北王眉头紧锁,皇兄早年与他一起在军营中练过,什么常年没见过,怎么可能被刺客惊吓到神经衰弱?
莫非,是那道士给皇兄下了毒?
镇北王当机立断,对黄公公说:“把那个道士抓进宫里来,本王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治好皇兄!”
这一次,寝殿内没有闲杂人等,只有皇帝和镇北王。
魏婪缓步走进宫殿,瞧见镇北王警惕地眼神,忽然轻笑了声。
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多疑。
但魏婪无所谓,只要镇北王别现在突然扑上来砍了他的脑袋就行。
“见过陛下。”魏婪仅仅略微向前俯身,蜻蜓点水般行了一礼,不等闻人绥开口,他已经重新站直了。
闻人绥面不改色,镇北王面上浮起愠怒。
此时的闻人绥尚且没有下令凡宫中道士面圣可不跪拜,理论上,魏婪该跪才是,但他轻飘飘行完礼,像是已经给足了皇上面子。
闻人绥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魏道长,朕的病迟迟不愈,道长可有法子?”
魏婪勾唇,“陛下的病,非服药所能解。”
闻人绥好奇地“哦”了一声,语调上扬,“这么说,魏道长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婪走近,自上而下俯视皇帝,伸手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锦盒,“陛下,请看。”
闻人绥挑眉:“这是何物?”
“是能要人性命之物。”
魏婪将盒中的丹药拿了出来,向前一递,丹药即将碰到皇上嘴唇的那一刻,闻人绥害怕了,猛地侧身躲开。
魏婪看着这一幕,笑容愈发明艳,与之相应的,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令人不寒而栗。
五年前的魏婪不像现在这么温和,说话更加不留情面,“陛下既然打心底里想要得病,不必假装卧床,只需服下小道手中这颗丹药,不出一个时辰,药到命除。”
镇北王听到这话,再看皇兄的表情,立刻判断出魏婪说的是真的。
皇兄装病做什么?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镇北王已经挡在了皇上床前,夺走了魏婪手中的丹药,怒喝道:“大胆!小小道人,竟然敢谋害圣上!”
魏婪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挑起眼皮:“王爷多虑了,小道哪里有这个胆子。”
他从镇北王手中将丹药拿回来,轻轻一抛,扔进了嘴里,嚼糖豆似的没两下就咽进了腹中。
镇北王面色愕然,闻人绥目瞪口呆。
“既然陛下的病因已经找到了,小道先行告退。”
和刚才一样,魏婪懒得等皇上开口,自顾自转身走了,把皇帝的寝宫当成了自己家似的来去自如。
“哦,”魏婪转过身,眼神讥诮,“差点忘了,现在小道犯得是欺君之罪了。”
“王爷可是要砍小道的头?”
镇北王被烟味呛得回过神,他看着一片地面和沾了灰的桌布,弯腰将断腿的桌子扶了起来。
与魏婪认识的时间太久远了,期间又发生了皇兄去世这样的大事,以至于他一时没想起来。
原以为这五年里,魏婪已经变了,没想到,他是藏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