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

【生卒】:1139~1193

【介绍】:

陆九渊 从《圣贤像赞》,明崇祯版,北京大学藏

南宋哲学家,理学之心学学派的创始人。字子静,号存斋。江西抚州金溪(今江西临川县)人。因曾讲学于贵溪象山,学者尊为象山先生。青年时主张抗金,立志习武,以图恢复。绍兴三十二年(1162)参加乡试。中举。乾道八年(1172)试南宫,中选,赐同进士出身。入仕初为靖宏、崇安主簿。淳熙八年(1181)访朱熹于南康,讲学于白鹿洞书院。淳熙十年擢为太学国子正,后升迁将作监丞。因奏陈恢复大计,为给事中王信所驳,出为台州崇道观主管,还乡居贵溪象山(应天山)讲学,自号象山居士。淳熙十六年孝宗死,光宗皇帝即位,诏九渊知荆门军。绍熙三年(1192)冬卒于任,享年54岁。著作后人编为《象山先生全集》36卷。1981年中华书局校点出版,更名为《陆九渊集》。

心即理的心学体系 陆九渊是宋明理学中心学派的开创者,他远承孟子“尽心”说,近继程颢“心是理”的命题,建立了以心即理为核心的心学体系。他提出“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陆九渊集·杂著》)的命题(见吾心即是宇宙)。又认为充塞宇宙的万物之理即在心中。他说:“道,未有外乎其心者。”(《陆九渊集·敬斋记》)“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而已。”(《陆九渊集·语录》)陆九渊强调作为宇宙本体的理与主体的同一,将本体(“理”)安置在主体(“心”)之中,说:“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陆九渊集·与李宰书》)他的心即理的命题,不是指“理是心的产物”,而是从心和理“同一”或“合一”的角度得出来的。陆九渊所说的万物包罗在我“心”中,颠倒了“心”和“物”的关系:“心”不是反映“物”,而是“物”在“心”中。陆九渊的“心”除为宇宙本源外,又是一种伦理性的实体,伦理属性是人心的本质。“仁义者,人之本心也”。陆九渊的发明本心是一种对封建伦理道德(“义理”)的自我反省、自我认识、自我完成的过程。

陆九渊心学修养方法,由三方面组成:①易简工夫即所谓“圣人教人只是就人日用处开端”(《陆九渊集·语录》),通过内心“存养”而发现“本心”;②“剥落”功夫,就是指解除“心蔽”。“心蔽”有“物欲”、“意见”两种。“剥落”就是除“物欲”,扫“邪见”;③“优游读书”,把读书看做主要是陶冶性情,涵养道德的过程,而不是扩展知识、增强智慧的过程。从陆氏的心学观点看来,读书亦不可缺少,“此心之良,本非外铄。……圣贤垂训,师友切磋,但助鞭策耳”(《陆九渊集·与舒元宾》)。读书只是辅助恢复“此心之良”。

陆九渊心学方法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是明理、立心、做人。所谓“明理”,即是确认世界皆是“理”的产物或表现。“塞宇宙一理耳,学者之所以学,欲明此理耳”(《陆九渊集·与赵咏道》);“理”即是“心”,“明理”即是“立心”。所谓“立心”,即是体认万事万物皆心所生,不要执着于一事一物,要自作主宰,不受外事外物的支配。“心不可汨一事,只自立心”(《陆九渊集·语录》),“收拾精神,自作主宰”(同上)。“明理”、“立心”,都要极力扩充主观自我,最后落实到“做人”。陆九渊心学的“做人”有两种意思:一是做伦理道德的“完人”,“本无少缺,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同上)。一是做独立的“超人”,成为“似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之人”(同上),如他中描绘的那样:“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同上)陆九渊心学的最后目标“做人”,也不是一个社会实践的过程,而是一个主体扩展的过程。

陆九渊认识论是其心学体系的组成部分,他否认客观世界是认识的泉源,只要直接发明本心,就可以达到“知”了。如何发明本心?首先要使“心”与外界绝缘,“不逐物”,将人心之受外物影响而产生的“物欲”、“意见”,“剥落”净尽。他说:“人心有病(指受“物欲”、“邪说”之所昏蔽),须是剥落,剥落得一番,即一番清明。后随起来,又剥落,又清明,须是剥落得净尽方是。”(同上)这就是说,人心要绝对地超脱客观世界,使之“外物不能移,邪说不能惑”。陆九渊竭力否认人体感官活动对于认识的重要性,认为“闻见愈杂,知识愈迷”。反对人们从事实践活动,说这好像“登山而陷谷,愈入而愈深,适越而北辕,愈鹜而愈远”。他公然主张“安坐瞑目”,常常夜以继日,“用力操存”,修心养性,使人们从“忽觉”、“猛省”的直觉的认识方法中获得“知”。虽然陆九渊认为“学”也是“致知”的一种方法,“人之不可以不学,犹之不可以无水”(《陆九渊集·与黄循中》),“束书不观,游淡无根”(《陆九渊集·语录》),“学能变化气质”(同上),不过这种读书仅为了加强内心修养。他指出“读书考古,不过欲明此理,尽此心耳”。认为“复本心”是“本”,而读书则是“末”。陆九渊也同样认为“尽信书不如无书”(孟子语)。对于后人所传注的儒家经典持怀疑的态度。他说:“传注益繁,论说益多,无能发挥,而只以为蔽。”(《陆九渊集·贵溪重修县学记》)有如“编《论语》者亦有病”,“《论语》中多有无头柄的说话”(《陆九渊集·语录》)。他主张从事“古人之学”(孔孟之道),“先欲复本心以为主宰,既得其本心,从此涵养,使日充月明”(《陆九渊集·年谱》)。并由此提出“六经注我,我注六经”的命题(见六经注我)。这是“心即理也”思想的推衍,在当时疑古疑经的思潮中起了积极作用。

陆九渊心学和禅学虽有相似和相通处,朱熹对此也批评甚多,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禅宗以“性”为“空”,“性本如空”,而陆氏的“心”是具有先天伦理道德内容并能判断是非善恶的主观意识(道、理);禅宗最后要说明“万相皆空”,而陆九渊则要说明仁义礼智是先天本心所有。

为学的方法 陆九渊虽然强调治学方法的“易简”,但仍重视读书。在他长期的教学实践中,总结出一些今天仍有借鉴意义的经验。①他主张:“读书之法,须是平平淡淡去看,子细玩味。不可草草。”(《陆九渊集·语录》)“读书当以精熟为贵。”(《陆九渊集·与胥必先》)“熟读”又必须与“精思”相辅。只有对书中的文义“穷究理会”才能领会新意。他反对读书时带先入为主的偏见,“盖先入者为主,如一器皿,虚则能受物,若垢污先入,后虽欲加以好水亦费力”(《陆九渊集·语录》),因此力求领会书中原意,不可“附会往训”。②主张读书要敢于存疑,反对迷信书本,“为学患无疑,疑则有进”(同上)。他认为:“古者之书不能皆醇也,而疵者有之;不能皆然也,而否者有之。”(《陆九渊集·拾遗》)所以他提出“凡事只看其理如何,不要看其人是谁”(《陆九渊集·语录》)。故不论是否圣人之经典,只要是合于“理”的即可取,否则,皆不可取。他说:“使书而皆合于理,虽非圣人之经,尽取之可也。”(《陆九渊集·拾遗》)这一思想有利于破除以“往哲之言”为永恒真理的迷信。③主张读书通过论辩而明是非。指出“辩论之间,虽贵伸己意,不可自屈,不可附会,而亦须有惟恐我见未尽,而他须别有所长之心,乃可”(《陆九渊集·与彭世昌》)。认为论辩双方均应相互尊重对方意见,互相取长补短。④讲究“实事求是”,反对空谈虚说。认为“千虚不博一实”为学之本,见诸日用。他说:“古人皆是明实理,做实事。”所谓实理、实事“只是就人日用处开端”。而“闲议论实无益于己”。陆九渊的为学之方法,包含某些合理的因素。

变革主张 陆九渊认为南宋王朝公私之弊日积,指出当时社会主要有六大“积弊”:“今风俗积坏,人材积衰,郡具积弊,事力积耗,民心积摇,和气积伤,上虚下竭,虽得一稔,未敢多庆。”(《陆九渊集·与王谦仲(二)》)冗兵冗官制的腐败,危及南宋政权的存亡。为此陆九渊提出“祖宗之法自有当变者”,不同意“祖宗之法不可变”,只要“所变果善”就应该变。他对北宋王安石的变法予以基本肯定,尤其高度评价王安石的道德学问和才能:“荆公英才盖世,平日所学,未尝不以为标的。”(《陆九渊集·与钱伯同》)他在《荆国王文公祠堂记》中写道:“公(王安石)……英特迈往,不屑流俗,声色利达之习,介然无毫毛得以入于其心。洁白之操,寒于冰霜,公之质也;扫俗学之凡陋,振弊法之因循,道术必为孔孟,勋绩必为伊周,公之志也。”陆九渊的这篇对王安石和熙宁变法的看法,在南宋当时非常特出,因而遭到朱熹的非议,说这篇“祠记”的作者“学问偏枯”,“见识昏昧”等。陆九渊认为社会的弊病是应该变革,但主张温和的渐变、不能变之太快,正如“大冬之与大夏,寒暑之相去远矣,而其远未始顿异。毫末之与合抱,小大之相去远矣,而其生未始顿进”(《陆九渊集·得解见通判》)。认为社会变法是一个逐渐变更的过程。陆九渊关于政治上要改革的具体主张是:①用“减租”的办法解决土地集中的矛盾,“以安民心”;②实行“社仓”、“平籴”、“赈济”等措施,以缓解民之“困穷”,主张对农民不要“竭泽而渔”;③变革“科举之法”,指出南宋之时“取士之科,久渝古制,驯致其弊,于今已剧。稍有识者,必知患之。……传注益繁,论说益多,无能发挥,而只以为蔽”(《陆九渊集·贵溪重修县学记》)。“今人多被科举之习坏”(《陆九渊集·语录》),“大率人多为举业所坏”(同上)。认为真正有“非常之才”者不是从科举中选出的,“孰谓非常之才,而可以区区之法制束而取之乎”(《陆九渊集·问制科》)。陆九渊考察了汉、唐的制科,评论说:“科始于汉,盛于唐。至于我宋,其为法益密,而其得人之盛视汉唐有优焉,何哉?愚尝论之,汉病于经,唐病于文,长才异能之士类多沦溺于训诂、声律之间,故汉唐之制举,不可以罪法。”(同上)认为汉、唐士人溺于训诂、声律,而没有发挥他们治国的才能。宋初天圣年间实行的制科,“学术雅正,经不病汉,文不病唐。……又其图治之心锐而求才之意切”(同上),因而人才辈出。陆九渊认为人才无世不有,“天之生物,自足以供一世之用,天之生才亦犹是也”(《陆九渊集·策问》)。今天人才之不如古,不是未尝无才,而是“上之所以取而用之者未至耶”(同上)。在陆九渊看来,人才不如古的原因,在于最高统治者没有很好发现、起用人才。

影响 陆九渊心学的历史作用有两方面:①他的“存心”、“去欲”观点是维护封建统治的思想武器。②他主张“收拾精神,自作主宰”,强调“人要有大志”,必须“自立、自重,不可随人脚跟,学人言语”,“不可自暴、自弃、自屈”(《陆九渊集·语录》),这些强调主观能动作用和注重独立思考的思想具有积极意义。陆九渊在关于人的价值观问题上,力图把人的自然价值和社会价值结合起来。如说:“上是天,下是地,人居其间,须是做得人,方不枉了。”又说:“人生天地间,如何不植立?”(同上)然而就其实质言,他仍是强调社会伦理道德价值,而并非强调人在改造社会的实践活动中的价值。陆九渊开创的心学时衰时盛,南宋中期,朱、陆并峙,但到了南宋末期,朱学兴盛,陆学衰微。元代,由于朱学被“定为国是”,“设科取士,非朱子之说者不用”(《上饶县志·儒林》),陆学不为统治者重视,更显衰落。明中叶王守仁承继陆九渊之学而加以发展,陆王心学兴盛,形势大变。明清之际士人中有批判陆王心学的有如王夫之,也有的思想家打着心学的旗号,批判封建专制,反对崇拜旧权威、教条,客观上起了启蒙的作用。到了近代,心学又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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