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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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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西北,必然要经过引渠州,而清河郡便在引渠州。

新帝登基不过一年,虽然大刀阔斧换了不少官,但先帝留下的病根太重,引渠州至今仍有许多流民。

一进城,宋时兴就深深地拧起了眉。

一州主城,路边居然还能看到衣不蔽体的乞丐,街上行人行色匆匆,眉眼间既没有嫌恶,也没有同情,似乎早已麻木。

只有看到大批穿着铁衣甲胄的将士时才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当他们发现季时兴等人并未打算抢劫之时,商贩们又收回了视线。

没有叫卖声,街上也看不见孩童,流民与乞丐蹲在墙边等死,和魏婪记忆中几乎没什么不同。

他倚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街上的一幕幕,忽然扯开唇笑了一声。

【魏婪:这也是游戏设定吗?】

游戏要他们死,所以他们必须一辈子爬不起来。

【系统:检索中,游戏设定引渠州发展值54,安定值39。】

这么低的安定值?

魏婪放下帘子,点开系统界面翻了一伙儿,忽然注意到了一直亮着红点的小道消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过了,那里永远亮着,亮久了,就被魏婪忘了。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看看。

【小道消息:听说不久前,引渠州的小酒馆里请来了一位词人,每次作词后,店家便要请伶人乐姬弹唱。】

【小道消息:越来越多的百姓被吸引了过去,他们往往会在酒馆里坐上一下午,离开时依依不舍。】

【小道消息:词人在两日前失足落水,虽然被救了上来,但至今不曾下床。】

连续三条小道消息,都是关于引渠州的,这三条消息看起来并不是大事,但魏婪熟知游戏的尿性,这其中恐怕有问题。

马车进城后,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魏婪刚下车,一身着锦衣的男人便带着家丁跑了过来,“见过监军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勿怪。”

魏婪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客栈,季时兴跟在他的身后,宋轻侯倒是停住了,伸手塞给了男人什么东西,二人对视一眼,男人双唇上扬,笑得见牙不见眼。

此人乃是引渠州知州的下属,好巧不巧,知州是宋丞相的门生,早在宋轻侯刚离开皇城,宋党官员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安静些,监军大人不喜吵闹。”

“是,谢大公子提点。”

男人跟在宋轻侯身后,一起进了客栈,偷偷抬起头观察三人,季时兴年轻气盛,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右手始终搭在腰间的剑柄上,眼睛咕噜噜的转来转去。

男人看了一会儿,给他打上了“年纪小,好骗”的标签,视线一移,虚虚地落在魏婪身上。

他早在宋党官员寄来的信中得知,监军其实是深受先帝与圣上信赖的妖道魏婪,他听说了无数与魏婪有关的传言,却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魏婪和传闻中的妖道形象略有些偏差,黑发青衣,玉面郎君,活脱脱的书生公子,全身上下无一处与道士有关。

他忽然瞧了过来,与男人轻笑着颔首,男人发愣,急急忙忙地作揖,魏婪却已然转身走了。

季时兴三两步追上去,对着楼梯上的青年喊道:“监军大人,等等我,陛下让我时刻护着你的安危!”

要是魏婪出事了,季时兴和宋轻侯的脑袋也保不住。

宋轻侯摇了摇扇子,“大人请回吧,监军大人要歇息了。”

魏婪出身于引渠州之事并无多少人知道,男人谄媚地笑了声,“监军大人初次来引渠州,想必没有尝过我们这里的特产,知州大人设宴,今夜戌时,请各位到骤雨楼一聚。”

宋轻侯笑了笑:“我会转告监军大人的。”

然而,魏婪根本没休息。

宋轻侯说是护送,实际上是宋党安排来监视他的,魏婪可不想陪他虚与委蛇。

他将房门一关,推开二楼窗户,左右看了看。

客栈后方是一处细细窄窄的小巷子,一颗歪脖子树的枝条正好伸到窗边。

【系统:你不会要跳下去吧?】

【魏婪:不然呢?】

他刚爬上窗台,下方的巷子口忽然来了人,魏婪收回腿,轻手轻脚地将窗户合上,只留下一道细缝。

下方的黑衣男人刻意用袖子掩住脸,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放松下来。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人,那人走得快,时不时回头看看,像是被猛兽追逐似的。

魏婪眯起眼,唇角向下撇了撇。

居然是客栈小二。

“卢兄,怎么只有你来了?”黑衣人惊讶地问。

“别提了,客栈来了位大人物,”小二紧张兮兮地抓住他的手,“你回去告诉他们,知州大人宴请朝廷来的贵人,今夜在骤雨楼会面。”

黑衣男人眸光一亮,“老匹夫在府里多了那么久,终于要出来了!”

小二面色惊恐地按住他的手,“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们今夜去冒险的!”

黑衣人与他想的不同,满眼势在必得,“卢兄,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当初加入我们的时候,可是说要为母报仇?”

“知州为官不仁,百姓哀鸿遍野,他坐视不理,你、我、还有其他人,我们吃饱饭都奢侈,他却还有心思接待朝廷来的大人物,卢兄,我问你,你咽的下去这口气吗?”

黑衣人越说越激动,他揪住小二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压在墙上,愤愤地质问:“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小二抽了抽鼻子,表情似哭似笑,“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明白吗?我有什么办法,就凭我们难道还能跟官老爷作对?”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你忘了,咱们大哥是怎么说的了吗?”

小二别开眼,“就算你这么说,要是失败了怎么办?难道要我舍弃加中老小和你们去断头台吗?”

“砰!”黑衣人一拳砸在了小二脸上。

黑衣人红着眼拽住他的衣领,低声骂道:“我就没有老小吗?大哥就没有吗?你没看到外面那些人都成什么样了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去乞讨!”

二人厮打在一起,打着打着,抱头痛哭,不想被人发现,只能用衣服塞着嘴哭。

黑衣人很恨的锤了一下墙,道:“不管怎么样,今夜那狗东西必须死!”

说完,不顾小二的阻拦,黑衣人大步走了出去,小二没办法,在巷子里蹲了好一会儿,直到后厨的人出来找他,才盯着乌青的脸走了出来。

“哎呦,小卢,你的脸怎么了?”

小二笑了一下,“睡迷糊了,一脚没站稳,撞树上了。”

魏婪不知何时已经将窗户打开了,支着下巴注视着下方的人,直到巷子重归宁静。

有人要刺杀知州,还是说,要闹得更大?

【系统:游戏设定,安定值低于五十时,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触发百姓起义,但大多数起义都会被当地的官府镇压下去。】

魏婪睫毛低垂,笑意加深,“这么说,我来的正巧。”

“咚咚”木门被敲响时的声音有一种结实的错觉,让魏婪想到了人类的头。

当重物砸到脑门上的时候,大约也是如此。

他一边幻想着宋轻侯头破血流的画面,一边拉开了房门。

房门只拉开了一条缝,漂亮的五官藏在门后,只露出半边漆黑的瞳。

见是宋轻侯,那眸子霎时弯成了月牙,似乎格外欣喜,门却纹丝不动。

宋轻侯站在门外,笑眯眯道:“监军大人,知州邀请您今夜在骤雨楼小聚。”

魏婪略微歪了歪头,发丝垂落,遮住眼底的恶意,“既然要和我聚,为何要去骤雨楼?”

宋轻侯收起扇子,“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喜欢船。”

魏婪敛去笑意,眼尾弯起恶劣的弧度,少许日光从他的背后射了进来,衬得青年肤色愈发缺少血色,像是一条冷白的蛇。

光是看着都能想到摸上去会是怎样冰凉的触感。

“听说,引渠州有一处湖,名叫弋华湖。”

之后的话不必多说,宋轻侯已经明白了魏婪的意思。

“大人且歇息,下官会代为转告。”

宋轻侯并无官身,但二人均未在此事上过多讨论,魏婪微微垂下脸,直接将门合上了。

“咔哒。”

房门锁好。

坐在床边,魏婪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宋轻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他放松了下来,动作利落地从窗户翻了下去。

【系统:你很熟练?】

【魏婪:练出来的。】

早年逃难的时候,沿途山匪不计其数,谁都想活,却不是谁都能活。

出巷子之前,魏婪先用布遮住了脸,寥寥数语便打听到了小道消息中的酒馆所在之处。

大白日,酒馆里挤满了人,两个灰衣壮汉架着一骨瘦嶙峋的年轻书生走了出来,双臂一甩,书生就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一道抛物线在空中划过。

“嗷嗷!”

下巴着地,看着都疼。

书生捂着脸痛呼,在地上滚了两下,自觉丢脸,满心怨怼地爬了起来。

“呸!”

他畏惧壮汉,只能嘟囔着骂道:“一群不长眼的东西,等我日后做了官,第一个宰你们。”

正咬着牙,没注意到脚下有个坎儿,书生当场摔得趴在地上。

魏婪笑吟吟地在转角处看他,“走路看路,当心些。”

书生没想到自己出丑的样子居然被陌生人看到了,刚要开骂,一抬眼,就被魏婪身上的金线闪得眼前恍惚。

这衣服,这得多少钱呐?

书生忙站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搭在身前,“谢公子提醒,小生这厢有礼了。”

魏婪逆光笑着,“您是读书人?”

书生提起此事,面上瞬间有了光,“前两年侥幸考中秀才。”

魏婪唇角勾起,夸了他几句,话锋一转,转到了酒馆上。

秀才摸了摸人中说:“公子不是引渠人吧,难怪你不知道,这酒馆是今年开张的,听说酒馆当家的是个江湖人,他那酒馆里,什么三教九流都有。”

他语气鄙夷,“那些没眼界的地痞流子,居然胆敢说知州大人的坏话。”

魏婪眼波流转:“哦?酒馆当家莫非与知州有怨?”

“这,小生不知。”

秀才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躲闪起来,“小生家中衣服还没收,告辞,告辞。”

一路跑出去十几米,秀才拍拍了胸口,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有些事情,在引渠州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这个秘密,不能由他的嘴说出去。

只是可惜,那位公子一看便身份不凡,要是能与他结交,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酒馆门前

“咋给林秀才扔出去了,他又干哈子喽?”一缺了牙的老汉问。

壮汉气地啐了一口,“那狗东西,满嘴知州不容易,知州爱民如子,写了一堆看不懂的玩意夸他,就差跪下来喊干爹了。”

老汉咋舌,没再说话。

魏婪正巧从二人身后走进去,壮汉猛然回头,一把抓住了魏婪的手,“你是谁?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魏婪眨眨眼,“收费?”

壮汉看他一身华服,眼神古怪起来,富家公子要喝酒寻欢都是去骤雨楼,谁会来这种地方?

况且,此人刻意遮住脸,明显有问题。

壮汉上下打量他,道:“不收钱,但我们大当家说了,要进去,必须通过他的考验。”

魏婪笑了,“什么不收钱,拐弯抹角的,直说吧,花多少钱能通过他的考验?”

他捞起袖子,解下腰间一块玉扔了过去,“这个够不够?”

魏婪抬起下巴,一副找乐子的纨绔模样,用力抽回手,不屑地斜眼看着壮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拦被少爷我?”

壮汉没接,放任那块玉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他倒吸了一口气,非但没生气,反而激动地再次抓住了魏婪的手,力道极大,将魏婪吓了一跳。

不会吧,装有钱人要挨打了吗?

魏婪闭上眼,视死如归,壮汉却没动手。

他雀跃的喊道:“公子,您通过我们大当家的考验了,快请进,这边请!”

魏婪:“啊?”

【系统:啊?】

【系统:你干什么了?】

【魏婪:我用钱羞辱他了。】

【系统:……】

将魏婪推进酒馆,壮汉憨憨地露出一个笑容,“公子,您随意坐,我出去继续看门了。”

出来后,老汉凑过来,扭着眉问:“陈小子,真让他进去啊?”

壮汉点点头,“叔,你不知道,大当家交代过,他有一位友人远道而来,答应与我们里应外合,一起对付知州。

暗号叫,叫那个,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壮汉指着地上的碎玉,眉飞色舞:“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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