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魏婪,这辈子必须要成婚的话,是选真心相爱但穷困潦倒,还是选身不由己但荣华富贵?
魏婪不会选任何一个。
首先,他很难想象自己与某人互通心意的画面,那不符合他的利益导向。
其次,他一路往上爬,本就是为了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怎么可能甘于被困?给再多钱也不行。
然后他就被套上一身婚服,坐进了新房。
闻人晔穿着设计略有些许不同的婚服,站在他对面,两人明明已经这么熟了,但闻人晔却不敢看魏婪。
哪怕是在他最大胆的幻想中,也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与魏婪喜结连理。
“陛下,你坐啊。”
魏婪倚着床柱,手指上下点了点,“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闻人晔拘谨地找了个红布圆凳,只敢坐半边,皇帝之尊,在此时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龙凤烛缓缓燃烧,门口悄无声息地来了几个纸人,一矮个子纸人捂着嘴,仰着头,发出一阵笑。
“我儿这么着急,门都懒得推,直接劈开了,哎哟哟!”
他们一边揶揄着,一边搬来了新的门,严丝合缝地嵌进门框里。
将门装好,纸人们左右摇摆着,“你可瞧见新郎了,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魏公子,长得真俊!”
“先让他们聊,吉时还没到,不耽误上路。”
上路?上什么路?
魏婪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还是冥婚吧?
闻人晔咳嗽了一声,“长乐,这是你的梦吗?”
魏婪眼尾挑起,“难道不是陛下的梦?”
闻人晔被他问住了,心虚地低下头,他也不确定,这会不会是他日思夜想出来的梦,他对魏婪的心思早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魏婪又笑了一声,“陛下,怎么又不敢看我?”
闻人晔只能强迫自己抬起头,但他与魏婪一对视,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
新婚之夜,难道他们就在此地干坐着吗?
“要不要出去走走?”闻人晔双手搭在膝盖上,颇有些心虚地问:“我第一次来魏宅,想熟悉熟悉。”
实不相瞒,算上白天那次,魏婪也才第二次来。
“好啊。”
站起身,魏婪推门而出,“陛下且随我走走。”
闻人晔欣喜,将剑别在腰间,大步跟了出去。
月亮被云遮了一半,不起眼的几颗星星在半空中闪烁着,廊下的两人走走停停,一人真的在看景,一人只看身边人。
魏婪失笑,“陛下,你在看什么?”
闻人晔眼神闪了闪,伸手勾住魏婪的手指,魏婪没动,垂眸扫了眼。
闻人晔便更加大胆,手指滑进魏婪的手心,见魏婪还是没反应,闻人晔一咬牙,直接与他十指相扣。
直到此事,魏婪才歪头笑出声来,“陛下,您的胆子只有这么大吗?”
闻人晔不语,只是一味握紧了魏婪的手。
魏婪勾了勾手指,“靠近点。”
闻人晔呼吸一滞,依言靠近,在魏婪的耳后亲了一下。
魏婪:“?”
他斜眼望着闻人晔,“陛下,我只让您靠近些,可没让您亲我。”
闻人晔面不改色,头一偏,吻了吻他的唇角,“朕想亲。”
魏婪笑得停不下来,他背靠着红木柱子,眼睛眯在一起,瞧着是开心的,下一瞬,漂亮的青年脸色一变,一脚踹在了闻人晔的小腿上。
“按殷夏律令,登徒子,该拔了你的舌头。”
闻人晔比谁都清楚律条,他拉着魏婪的手去摸自己的唇,张开嘴露出舌面,“你想摸摸看吗?”
魏婪挑眉,指腹深入,按住了他的舌根,指甲轻轻地刮了一下,只见闻人晔身体一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魏婪坏心眼的捅地更深,闻人晔站不住了,扶着柱子半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陛下,”魏婪调笑道:“你连这都受不住吗?”
【系统:处男是这样的。】
魏婪轻轻踢了下闻人晔的脚踝:“陛下,你起反应了。”
闻人晔身体一颤,眼皮抖了抖,呆呆地往下瞧,大头和小头正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魏婪抬起脚,轻轻踩住他的膝盖。
闻人晔喉结滚动了一下,双膝向两边张开,形成了一个别扭的姿势。
“魏婪…”因为舌头被压着,闻人晔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他不知道是担忧还是期待,将头抬得更高。
如此,魏婪就能摸得更深。
漂亮的仙师笑吟吟地给予帝王未曾体验过的快感。
闻人晔脖颈处青筋直跳,他难以抑制住粗重的呼吸,一只手捏紧了栏杆,他抬眼看去,魏婪凤眸半垂,似乎在笑。
月光洒在绸缎般的黑发上,他笑起来时像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狐狸,闻人晔越是看他,越觉得头晕目眩。
在舌根肆虐的手指像是一条找不到热源的蛇,想要顺着食道下滑,在闻人晔的体内啃噬、扎根。
那仙人说:“陛下。”
闻人晔呆呆地看着他,伸手拽住了魏婪的衣服,他不想要听魏婪叫陛下,他想听魏婪叫他的名字。
魏婪看出了他眸中的情绪,轻笑了声:“亦琤。”
!
闻人晔达到了巅峰。
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吻一吻魏婪。
魏婪一手托腮,一手勾住闻人晔的衣袖,玩着上面细细的金线,笑道:“爽吗?”
“……”
闻人晔没回答。
魏婪奇怪地挑眉,发现闻人晔双眸呆滞,居然还没回过神。
【系统:处男是这样的。】
“吉时已到!”
院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闻人晔终于清醒了,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羞耻,但看魏婪笑得那么开心,心口又升腾起一股无奈。
魏婪总是爱戏弄他。
他也总是纵容魏婪。
【系统:发布支线任务二:迎亲路,请玩家跟随新婚对象回家,注意,此路凶险非常。】
魏婪鼓了鼓脸,这破游戏又想干什么?
一出门,魏婪乐了。
熟悉的一连串金币,熟悉的条形道路,背后传来了熟悉的沉重脚步声,这次不是鸡,而是大鹅。
闻人晔茫然:“这是什么东西?”
魏婪来不及解释,拉着闻人晔狂奔,“陛下,快捡,多捡点。”
【叮!金币加一!】
【叮!金币加一!】
【叮!金币加一!】
魏婪听着提示音,嘴角根本下不来,闻人晔看他高兴,哪怕不明白,也陪着他笑。
裤子黏在身上,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身后跑来了四个纸人,抬着大红轿子喊道:“新郎请上轿!”
不用自己跑,魏婪自然是乐意的,就在这时,纸人之一又道:“每坐一炷香时间,三十两金。”
魏婪笑了笑,选择相信自己的双腿。
满是金币的道路上,魏婪和闻人晔泡在最前面,抬着轿子的纸人追在后面,每跑十米就要掐着嗓子喊道:“新郎请上轿!”
纸人后面还追着一只没有脑袋的大鹅。
魏婪不知道的是,大鹅身后还跟着一只手,正在努力的抓大鹅。
跑了好一会儿,前方的画面没有任何变化,左右两边一排排店铺挂着绿色的灯笼,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魏婪:还有多远?】
【系统:快了。】
系统说快了就是真的快了,没几米,前方的金币消失了,一阵浓雾拢起,很快散去,只见道路两侧站满了纸人,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
魏婪忽然感觉手里一轻,他低头看去,金灿灿的金币变成了白花花的纸钱,严重贬值。
?
我的钱呢?
纸人们慢悠悠地向着他走来,速度越来越快,面目逐渐狰狞起来。
它们喊着:“新人来啦!”
“新人来啦!”
随着声音的传播,远处没动的纸人也跟着动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尖:“新人到!”
【魏婪:这是在干什么?】
【系统:婚闹。】
那不是巧了吗?
【魏婪:服装午门刽子手确认使用。】
闻人晔惊恐地发现魏婪的婚服外面叠穿了一件红腰带短打,手里忽然冒出一把九环大大刀。
“魏…”
不等他说话,魏婪大刀一挥,便将一靠近的纸人劈成了两半。
或许是因为这套服装自带威慑力加5,魅力加5的特性,此时的魏婪在闻人晔眼中,比以往多了些许异样的风情。
他超爱。
魏婪砍纸人像在砍黄瓜,一刀一个,被砍成两半的纸人在地上蠕动着,哪怕变成了这样,它们还在试图向魏婪靠近。
“阴魂不散。”
魏婪蹙眉,一脚将它踢开。
那纸人委屈极了,“我是你未来的二伯啊!”
魏婪手起刀落,将纸人的头也砍了,嗤笑道:“滚。”
和魏婪不同,闻人晔拔剑四顾心茫然,纸人们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直接从他身边饶了过去,直往魏婪那里扑。
有纸人跑得太急,撞在了一起,你踩我我踩你,团成了一团,其中不断传来纸人的尖叫声。
“是谁在踩我的头!啊!我的头呢!”
“娘,你的腿在这里,我找到了!”
“哎哟,别撞老朽,哎哟!”
闻人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真的是他的梦吗?
难道他已经批奏折批疯了?
晃晃脑袋,闻人晔提剑闯进了纸人的包围圈中,剑光一闪,空中瞬间飘起无数碎纸片。
纸人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当场就成了一滩碎尸。
“爹!”一个头上带帽的纸人凄惨地叫起来,骂道:“我们好心来参加婚礼,你怎么杀人哪!”
魏婪嘲弄地笑了声,“好心?”
纸人理直气壮,“谁家没有婚闹?老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魏婪转身从店铺前摘下一个绿色灯笼,拆了外面的罩子,对着纸人堆扔了过去。
“轰——!”
火光骤然炸起,纸人们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瞬间化为了黑灰。
什么大爷二伯三叔全都烧干净了。
魏婪拍了拍手心,踩过一地纸人的尸体,向着下一个场景进发。
闻人晔回头一看,抬轿的四个纸人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哭脸。
魏婪停住脚步,转身勾了勾手指,“跟上。”
四个纸人抢在闻人晔之前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轿子放下,“请上轿!”
魏婪挑眉:“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
纸人们点头哈腰,“新郎请上轿。”
魏婪满意地弯起眸,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系统:……】
【魏婪:怎么了?】
【系统:发布支线任务三:轿内惊魂,一轿传三代,人走轿还在,这顶轿子是纸人祖传的花轿,每一代纸人新郎或新娘的坐过。】
【系统:恭喜玩家自投罗网。】
魏婪气定神闲,挑开帘子道:“陛下,上来。”
单人轿坐一个人正好,坐两个就嫌挤了。
魏婪和闻人晔靠在一起,随意地将头压在他的肩上,打了个哈欠说:“陛下,你困吗?”
闻人晔将肩膀放低,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些,“困就睡吧,一会儿到了朕叫你。”
魏婪弯眸,“陛下待我这般好?”
闻人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然低头,吻上了魏婪的唇。
或许是因为刚刚跑动过,魏婪身上有些烫,唇软,舌头也热。
轿子似乎有什么魔力,闻人晔心底压抑的欲望在此刻喷薄而出,他捏住魏婪的手腕,感受着青年的脉搏。
想要得到。
想要索取。
想要占有。
皇家素来如此,想要便去争抢。
魏婪笑出一声气音,与闻人晔唇齿交缠,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手腕一转,游鱼一般从闻人晔手中挣脱了。
“调整呼吸。”魏婪道。
闻人晔恍了神,眸光落在了他如玉的颈上,他听着魏婪的话,呼吸却反而越来越急促。
想吻他的耳尖、想吻他的唇、也想吻他的颈。
闻人晔闻到了魏婪身上的香薰气息,听到魏婪在他耳边说:“陛下,您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爱吗?
闻人晔觉得自己已经完蛋了。
这不是用“爱”之一字形容的,如果魏婪告诉他,他不是人,也不是神,是妖、是鬼、是来索命的恶魂,闻人晔也会紧紧地拥着他。
上穷碧落下黄泉。
就算魏婪现在杀了他,闻人晔也会缴械投降。
神亦会称赞他的爱。
魏婪的发散落在闻人晔的脸、脖颈、胸口,那黑发像是要钻进他的皮肤,在他体内生根发芽,牵动所有喜怒哀乐。
两人亲得意乱情迷,旁边站了只鬼都没发现。
纸人:“……”
受不了了。
轿子一晃一晃地来到了最后一关,距离新房只剩下不到百米的距离。
魏婪推开闻人晔,伸手摸了摸自己发肿的唇,抱怨道:“陛下,你把我的嘴当肉骨头啃吗?”
“狗皇帝”毫不心虚,“朕只是略微用力了点。”
魏婪哼笑了声。
这时,纸人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待魏婪和闻人晔看过来,纸人深吸一口气,但它愤怒的吼叫还没出口,就被闻人晔一剑砍了。
轿子越来越重,一个接一个纸人冒了出来,他们围在魏婪和闻人晔身旁,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二人。
魏婪全然当作没看见,懒洋洋地躺在闻人晔身上,闻人晔起初还十分警惕,看魏婪的态度,就知道纸人们没有威胁。
或者说,对魏婪而言没有威胁。
他勾住魏婪的发丝在指腹卷了卷,问道:“你在宫外过得还习惯吗?吃穿用度可曾紧缺?”
魏婪掩唇,“比不得宫里。”
闻人晔摸着他的发尾,期待地问:“那魏师要不要早日回宫?”
魏婪哪里看不出来闻人晔在想什么,他就差把“你快回来”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不行。
魏婪还不打算回去。
“浚州疫病横行,陛下可知?”
闻人晔面露异色,“浚州?怎会如此?”
看来闻人晔还没接到折子。
“有人故意在浚州下毒,我猜多半与南疆有关,梦醒之后,还望陛下派人前去。”
“自然。”
闻人晔蹙眉,“南疆近些年不安分,皇城中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其中也有几个南疆来的。”
“陛下以为,南疆和蛮族,哪个威胁更大?”
“都是野兽,不分高下。”
外面的纸人小心翼翼掀开帘子,道:“二位新人,下轿了。”
轿外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火焰并未蔓延,固定在一处,似乎被无形的东西拦住了。
魏婪知道,这是游戏机制。
【魏婪:这是什么?】
【系统:新人进门之前要跨火盆。】
那我问你。
盆在哪里?
闻人晔望着炽热的火焰,张了张嘴,忽然苦笑了一声。
至少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一定不是他的梦了。
如果现在有信口开河,魏婪就能跟火海对冲一下,但信口开河已经用完了,所以——
【系统:你要用什么卡?】
【魏婪:凛冬之怒背景图。】
【系统:?】
忽然之间,魏婪身边大雪纷飞,风呼啸而过,无情地抽着每一个纸人的耳光,闻人晔目光呆滞,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入手冰凉,瞬间化为了水。
他咽了口唾沫,问道:“这也是梦吗?”
魏婪颔首:“今晚的一切全都是梦。”
闻人晔:“……”
他不是妥协了,是彻底没招了。
纸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雪化作水,很快将它们的身体淋湿,纸人们无力地瘫软了下去,脆弱到一戳就破。
魏婪伸了个懒腰,“陛下,走啊。”
闻人晔麻木地跟在魏婪身后,密密麻麻的雪花无情地落在火焰上,他原以为火会熄灭,没想到直接被冻住了。
更离谱的是,魏婪走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一片冰天雪地,而距离他们较远的地方,火焰重新占据了上风,将冰雪融化。
这不对劲。
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对劲。
闻人晔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哪怕是梦,这个梦也太过荒唐了。
思绪千回百转之时,闻人晔脱下了婚服的外衣递过去,“魏师当心,莫要着凉。”
魏婪似笑非笑地接过衣服,“陛下不怕冷?”
“朕有内力护体。”
闻人晔走在冰上,像一只短毛企鹅,魏婪披着他的外套,本就厚重的婚服上叠了一层,像只圆滚滚的企鹅。
两只企鹅走出冰天雪地,终于看到了一座建筑。
奇怪的是,这房子并非通常婚房的大红色,而是紫色,深浅不一的紫笼罩着屋子。
更奇怪的是,屋子周围居然种满了桃树。
两个纸人站在门口,对着他们低头弯腰,“新人请进门。”
手中忽然冒出了一条红色的绸缎,将魏婪和闻人晔连在了一起。
魏婪拽住红绸,轻声笑起来。
红绸寄我,桃花赠君。
梦中亦是如此。
【系统:发布支线任务四:误闯天家,】
【魏婪:婚房为什么长这样?】
【系统:紫色为尊,紫色为贵。】
好吧。
听起来不错。
魏婪与闻人晔牵着红绸并肩走向大门,雪花紧随其后。
眨眼间的功夫,纸人融化了,桃花凋谢了,紫色的屋子变成了白色的屋子。
魏婪:“……”
【系统:没事,白色为尊,白色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