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魏婪能听到季太尉的心声的话,一定会告诉他:想得美。
匆匆告别季时兴,魏婪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向了大狱,大狱外围种着许多竹子,郁郁葱葱。
经常偷袭的人都知道,密林、树丛中最容易刷新出不知名刺客。
魏婪走向竹林中的亭子,远远便瞧见一个黑衣人,那人负剑而立,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在亭子不远处拴着一匹马,正低头吃草。
魏婪第一眼先看他的腰间是否佩玉,第二眼看他的衣服面料是否贵重。
快速扫完此人的衣着打扮,魏婪得出结论:不够当他的客人。
不过,镇北王刚被抓没多久,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来大狱?
在魏婪眼里,黑衣男子已经贴上了“镇北王余党”的标签。
【系统:你不也来了?】
【魏婪:仙人的事你少管。】
黑衣男子耳尖动了动,忽然转身看了过来,眸光锐利,周身弥漫了肃杀之气,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见了魏婪,他放松了下来,“你终于来了。”
魏婪:“?”
他们认识吗?
黑衣男子上下打量魏婪,看到他手上的血污时,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
前些日子,他收到了镇北王心腹之一李副将的信,信中言辞恳切,请求他出手相助,救镇北王于水火。
云飞平年少时曾受过镇北王的恩惠,但他不习惯军中生活,辞别镇北王,去江湖中闯荡了一番,小有名气。
现如今镇北王遇难,他收到信二话不说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李副将说会在今日派人来竹林会面,共同商讨救人事宜。
云飞平等了一下午,总算将人等到了。
魏婪欲解释:“我不是…”
“哎,无关紧要的事一会儿再说,我们先聊聊该怎么救镇北王出来。”
云飞平认真地握住魏婪的手,“壮士,你不敢露面,我明白,我们要做的是杀头之事,但我云飞平的命是镇北王给的,自当舍命相报!”
他说得热血沸腾,重重地拍了拍魏婪的手背,“壮士,敢问怎么称呼?”
魏婪:“……”
不小心遇到逆党了怎么办?
【系统:等死啊。】
魏婪低下头,缓缓回握住云飞平的手,“我姓系,名统。”
云飞平将这名字念了几遍,赞道:“心系百姓,统帅三军,好名字!”
“壮士愿意与云某一起劫狱,云某感激不尽,只是此行危险重重,若是被那狗皇帝发现了,壮士不必管我,尽管逃命就是。”
魏婪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回了个“好”。
【系统:给版权费了吗你就用?】
【魏婪:听不懂,下一个。】
魏婪装作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不管云飞平说多少,他只会回“好”、“嗯”、“云兄说得对”,三句话来回换着用。
云飞平没察觉出不对,约定好了今夜子时再来此处会面,脚尖一蹬,飞上竹顶,几个闪身便消失了。
魏婪转身钻进林子里,没多久,一名鬼鬼祟祟的蒙面人走了过来,他围着亭子走了一圈,疑惑地拧起眉。
云飞平没来?
蒙面男人疑惑地摸了摸亭中的凳子,凳子还温热,显然之前有人来过。
云飞平去哪了?
魏婪躲起来前将地上的脚印抹去了,男人走来走去,实在找不到更多地线索。
他泄气地坐在凳子上,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男人如惊弓之鸟般猛地挺直了腰,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人,还是野兽?
蒙面男人伸手摸上腰间的短刀,放轻呼吸,静静地等待。
半晌,一只穿山甲爬了出来,一溜烟跑了。
男人松了口气,既然等不到人,那就先回去向李副将汇报,行动匆忙间,一块锦囊从他的腰间掉了下来。
待男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魏婪悄摸走了出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素色锦囊。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一声厉喝响起。
魏婪惊得回过头,蒙面男人去而复返,指着魏婪眼冒精光,“云飞平,你躲什么,难道你不记得将军的恩情了吗!”
魏婪学不来云飞平的声音,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蒙面男子得不到他的回答,心中发沉,他不可置信地问:“你真的要背弃王爷?”
魏婪不语,只是一味的摇头。
蒙面男人恼火起来,他拽住魏婪的衣领,声音泣血:“是我看错你了,堂堂飞侠云飞平,居然是个不知感恩、贪生怕死的懦夫!”
魏婪:“不、”
“你闭嘴!”
蒙面男子失望地看着他,“罢了,没有你,我们也能救出王爷,你走吧。”
魏婪:“……”
你们江湖人怎么一个个都不让别人说话啊?
【系统:恭喜玩家在“七日远游”活动的第八日触发随机任务:拯救镇北王。
任务奖励:云飞平的两百好感度。
任务惩罚:云飞平的负两百好感度。】
【魏婪:我不要好感度,我要钱,给我钱。】
【系统:不好意思哦亲,没有这种服务呢。】
每次一提到钱,系统的声音就格外做作。
风止,林中无声。
蒙面男人愤怒地瞪着魏婪,呼吸急促,胸膛剧烈的欺负着,像是一只即将炸开的河豚。
魏婪试着迈出一步。
男人的呼吸更重了。
魏婪眨巴眨巴眼,收回脚。
男人脸色好看了点,胸口的起伏也放慢了。
魏婪斟酌了一会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蒙面男人喉咙发紧,目光茫然,似乎不敢相信:“你说不了话?”
魏婪点点头。
男人眼神变化了几次,走近:“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又捏了捏魏婪的手臂,“你的肌肉呢?发生什么了?魔教对你做了什么?”
云飞平还和魔教有关系?
魏婪比了几个手势,男人看不懂,抓着他的手问:“魔教把你手上的茧子也磨了?太残忍了!”
魏婪干笑了声,将手收了回来蹲下身折了根竹子,在泥地上写字。
不会写的字只写半边。
男人彻底打消了疑心,云飞平出生不好,大字不认识几个,王爷曾想送他去学堂,三天不到他就自己翻墙逃了出来,至今只会念几句之乎者也。
看了一会儿,男人明白了,“魔教居然恨你至此,将你毒哑不说,还废了你的武功,云兄,待我们就出镇北王,就请王爷出兵,踏平万枯山。”
那真是冤枉魔教了。
魏婪一边在腹诽一边点头,男人的锦囊还在他的手中,被他悄无声息地塞进了袖子里。
“你这样确实没办法劫狱,一不小心还会搭上性命,”男人叹了口气,“算了,云兄,我们先去找羊神医吧,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哑疾。”
【魏婪:羊还会治病?】
【系统:他说的是江湖神医羊非白。】
【魏婪:黑羊?】
【系统:是人。】
那就是黑人了。
魏婪比了个手势拒绝了男人的提议,再拖下去就快宵禁了,他今日还要回宫。
男人不理解,但他不是天潢贵胄,并不善于强人所难,对着魏婪抱了抱拳:“既然如此,我先走了,明晚还在这里,我会带其他人过来汇合。”
你也要明晚来?
魏婪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临走前,男人拍了拍魏婪的肩,“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魏婪配合地苦笑了声。
等男人也走了,魏婪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将地上的字抹掉,对着最后一抹残阳伸了个懒腰。
回宫!
**
金銮殿
钦天监监正微微俯身,“回陛下,臣观天象,今夜似乎有雨。”
闻人晔从高高堆起的奏折中抬起头,“当真?”
“当真,臣不敢胡言。”监正回道。
闻人晔龙心大悦,奏折也不想批了,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最终道:“赏!”
掷地有声的一个字。
魏婪刚一进来就听到了,他茫然地抬眸,“陛下要赏谁?”
闻人晔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道:“都赏。”
魏婪指了指自己:“我也有?”
闻人晔只管点头。
魏婪双眸笑成了月牙,眉目清朗,像是雨水打湿的梨花,清清浅浅:“谢过陛下。”
他转身看向钦天监监正,轻轻颔首,“托监正的福。”
虽然不知道闻人晔为什么这么高兴,但魏婪猜测,多半和钦天监监正有关。
监正立刻压弯腰:“该我谢您才是。”
两个人虚与委蛇的一会儿,监正主动告退,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魏婪、闻人晔、林公公三人。
林公公左右看看,识趣地说:“陛下,我去为魏道长温茶。”
随后退出殿外。
见不到魏婪的时候,闻人晔几次疑心魏婪暗中给他下了药,不然他怎么会每日盼着一场毫无意义的雨?
真的见到魏婪时,闻人晔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只一声就消失了,像是夏日的骤雨,不由分说地将人浇成落汤鸡,他回过神时便飞快地带着乌云逃了。
“魏师……”闻人晔唤了他一声。
魏婪微哂,“陛下有何事?”
闻人晔说不出来,他心知身为帝王,不该有太多儿女情长,但他想见魏婪。
自幼被封为太子,他想要什么,只需要传达下去,就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实现他的愿望。
现在也是如此。
闻人晔要见到魏婪。
他直白的渴望魏婪。
“魏师,你为何不过来?”闻人晔垂眸,看向下方的红衣青年。
魏婪已摘了斗笠,眼睫微翘,似笑非笑地勾着唇,张扬热烈的红衣勾出腰线,他今日并未披发,泼墨的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俊俏逼人。
他双手抱胸,笑问:“陛下为何不下来?”
闻人晔抿唇不语。
明明他在台上,魏婪站在殿下,但闻人晔却觉得自己的脖子生生拔高了,伸直了,像是引颈就戮的羔羊。
为什么无论他怎么抬头,魏婪依然屹立云端?
两个人都在等对方退让,魏婪不动,闻人晔也不动。
这不对。
闻人晔告诉自己,他想要利用魏婪,短暂地放下身段哄骗他又有何妨?
心中已经说服了自己,可闻人晔做不到。
天子的高傲不允许他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野狗般低下头颅,收起爪牙,哀哀嘶吼,以此换来魏婪的施舍。
魏婪想闭关就闭关,想回来就回来,那他呢?
他就该守着求仙台,等着仙人不经意的注视吗?
魏婪发觉了闻人晔眼神中的异样,他蜷了蜷手指,面上依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系统:皇帝闻人晔好感度降低至七十七。】
【系统:皇帝闻人晔好感降低至六十六。】
【系统:皇帝闻人晔好感度降低至五十五。】
【魏婪:?】
【魏婪:他疯啦?】
系统不回答,机械音一声接着一声想起,短短几个呼吸过去,闻人晔对他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五。
再掉下去就要变成负数了。
魏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无措地看着闻人晔,试图从皇帝的脸上看出原因。
“陛下,你怎么——”
魏婪一天之内被打断了三次话。
闻人晔抬起手,眸色沉沉:“魏师等等,让朕先说。”
听着已经掉到负二十五的好感度,魏婪想了想,没刺激他,等着闻人晔开口。
闻人晔一步步走下台阶,在魏婪身前两步处停住,“魏师闭关七日,成果如何?”
魏婪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这里,回道:“功法精进不少。”
闻人晔笑了声,似有嘲意:“看来求仙台的风水确实养人。”
他话锋一转,问:“魏师可曾想过搬出求仙台?”
魏婪露出疑惑的表情,“陛下何出此言?”
“那里人太多,朕怕扰了魏师清修,”闻人晔又逼近了一步,手指勾住魏婪的指腹,“魏师曾说,天子是神明眷顾之人,依魏师看,金銮殿如何?”
金銮,禁脔,闻人晔的发音有些模糊,魏婪一时没听清楚。
论宫殿华贵,金銮殿自然胜过求仙台,但魏婪始终记得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握住闻人晔的手腕,魏婪笑吟吟道:“陛下这是何意?”
“魏师觉得朕是何意?”
自从确定魏婪有真本事之后,闻人晔便不再随意冒犯他,可今天,他说出了绝不该对仙人说的话。
魏婪抬眸,一双凤眸深不见底,他不再称呼他为陛下,直言:“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敢的。
没什么不敢的。
闻人晔抿唇,“他已经死了,现在我才是皇帝,魏师为何一直对父皇念念不忘?”
魏婪嗤笑,“因为先帝不会说这么荒唐的话。”
纸包不住火,闻人晔既然敢将一切挑明,那就必须承受引火烧身的后果。
他习过武,伸手将魏婪拉进怀里,脸往魏婪肩上一埋,闷声说:“可我觉得,真心话算不上荒唐。”
真心?
魏婪侧目,忍不住发笑,闻人晔能有几分真心?
【系统:他都快红眼掐腰咬牙说亲朕一口命都给你了。】
【魏婪:假的。】
魏婪伸手摸上了闻人晔的后脑勺,五指用力,拽着他的头发将男人拉开。
闻人晔脸色错愕,魏婪却看着他笑。
我也是骗子,我懂你。
就在刚刚好感度疯狂跌落的时候,闻人晔打通了任通二脉,他意识到温水煮青蛙的后果是青蛙还没煮熟,自己的锅就被青蛙拿去卖了之后,他选择了激进一点的做法。
仙人无情,可若是他剖开一颗血淋淋的真心捧到魏婪眼前,他会作何反应?
闻人晔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神魂像是飞了天,理智暂时被浓厚澎湃的情绪压得不见天日,脑袋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他。
告诉魏婪,他的感情。
告诉仙人,有个人类要用炙热的感情留下他。
仙人体寒,可会畏惧人类滚烫的热血?
闻人晔后脑发疼,他可怜又不解地问:“魏师不信我的真心?”
魏婪放松力道,手指一转,将闻人晔的头发卷在了指腹,笑问:“陛下可曾照过镜子?”
闻人晔眼神微动。
果然,魏婪嘴里没一个字他爱听。
“春猎那日,我们见到了林中的豺狼,陛下,你和它们一样。”
魏婪亲昵地贴近他的耳畔,声音轻柔:“你想咬死我。”
闻人晔瞳孔骤缩,伪装的假面裂开,露出了深情下方的阴郁。
他的欲望是真的,他的渴求是真的,甚至他想囚禁魏婪——都是真的。
就像魏婪曾是唯一认可他“暴君”行径的人一样,闻人晔恍惚地想,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果真是魏婪。
是因为你是仙人,能够看透人心,还是因为你与我合该互相纠缠?
“魏师,”闻人晔低下头,握住魏婪的手指,轻轻摩挲青年的指腹,“我与你,可有缘?”
魏婪笑容灿若桃李,勾断了一根闻人晔的发丝,道:“结发之缘。”
结发,可以是兄弟友人,可以是夫妻情深。
闻人晔笑了,魏婪又开始耍他玩了。
但这次闻人晔不打算配合了。
他侧头咬住魏婪的手,尝到了一口淡淡的血腥气,血丝流进口腔,喉咙被灼伤了一般发疼。
魏婪吃痛,惊讶地看着闻人晔,你还真是狗皇帝啊?
闻人晔也在看他。
看魏婪因之前被殿外寒雾笼罩而发湿的发,看魏婪因痛楚而蹙起的眉,看魏婪抿在一起的薄唇。
失了笑意,这张脸更加显得不似人类。
也难怪求仙台那么多道人,只有魏婪被称为“妖道”。
你生气了吗?
还是说,你也和我怀有一样的感情?
闻人晔越想越觉得快意。
魏婪掐住闻人晔的脖子,唇角肉眼可见地压低,“陛下疯了不成?”
闻人晔执拗地盯着他,松开嘴问道:“喝下仙人血,可能得长生?”
“不能。”
魏婪指尖收紧,强迫人间的帝王屈膝,“失望吗,陛下?”
并不失望的男人咧唇,“朕想再咬一口。”
魏婪气笑了,他发现闻人晔还真是油盐不进,但他也发现,比起“蛇口蜂针”,想要站到至高的位置,似乎有个更好的法子——
反正,他并不讨厌闻人晔。
一个充满了腥气的吻顺理成章落了下来。
魏婪看到闻人晔骤然瞪圆的双眸,暗自发笑。
你用好感度吓我,那我也吓吓你。
暧昧在空气中横行,两人绵长的呼吸越来越重,直到失去了频率。
魏婪掐着闻人晔脖子的手尚未松开,他报复般咬破了闻人晔的下唇,血丝混着津液拉出一条银丝。
帝王的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闻人晔额角汗津津的,他不怕痛,甚至伸长了脖子,方便魏婪掐地趁手。
魏婪换了口气,低笑一声。
他说:“闻人晔,张嘴。”
热意在闻人晔的脸上炸开,一直蔓延到耳后、颈侧、甚至胸腔。
他的心脏在求救。
他的心脏在求-欢。
闻人晔错愕地睁大了眸子,魏婪的意思不难猜,但他们真的要做到那一步吗?
没什么好思考的。
答案显而易见。
张开唇那一霎,闻人晔心中的“国家”与“个人”调了个位。
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再也不能说接近魏婪只是为了他的仙术,再也不能在魏婪面前摆皇帝架子。
闻人晔想见魏婪,于是求雨、祭祀、庆典,无所不为。
现如今,他想亲魏婪,于是人间帝王成了提线木偶,魏婪说,他便做。
帝王的谎言说给自己听,仙师的谎言说给众生听。
他们多么般配。
晦涩不明的瞳中映着魏婪漂亮的面容,闻人晔摸索着向下握住魏婪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像是从地府逃回人间的恶魂,抓住魏婪这根救命稻草便不松手了。
【系统:皇帝闻人晔好感升至一百九十。】
【系统:恭喜玩家达成成就:baby我们的感情好像跳楼机。】
魏婪听到提示音,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他垂眸,手指虚虚地回握住闻人晔的手。
不是仙人,是厉鬼。
魏婪扣着闻人晔的脖子与他唇齿相依,凤眸半睁,似笑非笑地用气音说:“陛下,你的眼神又想咬我了。”
“轰——!”
紫色的电蛇劈开厚重的云层,天空似乎被撕开了巨大的洞,暴雨紧随而至。
闻人晔盼了七日的雨终于来了。
金銮殿外,新移植来的桃花遭了罪,在雨打风吹中落了一地,分散的雨水汇聚成汩汩细流,向着皇城四处蔓延。
这是闻人晔认识魏婪一来见过最大的一场暴雨。
比当年魏婪为先帝祈雨时还要大。
明明下雨了,室内的温度却升高到令人烦躁的地步,气流不通的金銮殿里,窒息感包裹着二人。
亲吻变成了单方面的撕咬,两个不服输的人将战线越拉越长。
魏婪的高马尾被闻人晔拽地散了下来,铺散在脊背上,发尾在后腰处扫过,被闻人晔攥进掌心。
终于分开之时,两人看着对方,默默无言。
魏婪先打破了平静,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闻人晔伸出手:“陛下,我的发带呢?”
顺手塞进袖子里的闻人晔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朕没瞧见,许是被风吹走了。”
魏婪失笑,“陛下,你不会真的心悦我吧?”
闻人晔沉默了下去,他听说全真派的道士不能婚配,但魏婪应该不是此派的。
大不了他命人整改全真派,反正他是皇帝,皇帝想做什么都行。
不过,仙人本就不受世俗规定所束缚,所以,应当可以。
嗯。
可以。
“魏师。”
轻飘飘的两个字,很快在空气中散去。
魏婪。
闻人晔不回答问题,在心中念了一声魏婪的真名,随后道:“与我再饮一杯酒吧。”
第一杯,敬春猎。
第二杯,敬湖光。
第三杯,只属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