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天，清嘉起床的时候，奶奶已经不在家了。
穆谦来电再次问她今天有没有空过去吃饭，喜欢什么菜他现在去买。
清嘉犹豫了一下，她不是很想去他家里，就借口说自己答应了哥哥吃饭，有一个合作上的事情要谈一谈。
穆谦心中明了，只好抱憾，说没事。
清嘉这才点开哥哥的聊天框，敲字：
【哥哥，中午陪我吃饭呗。】
【蛄蛹.jpg】
发完消息后，清嘉不由想起电话里穆谦声音一下子落寞下去的感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清嘉想了想，给穆谦发了条消息：【要不你们一起出来吃吧。】
反正她只是不想去他家里，本能地不想进入那种陌生又不得不熟悉的氛围里。
穆谦正陪着姜仪在家，姜仪靠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
“孩子怎么说？”姜仪期待问，嘴角含着一丝笑。
穆谦心里一酸，笑道：“赶巧她约了人谈商务合作，她喜欢音乐，这孩子天赋好，黄晨都一直夸呢，既然她约人谈事，咱们就不打扰，以后有的是机会。”
姜仪一时没说话。
“你别多想。”穆谦挨着床沿坐下，抱着妻子宽慰道，“孩子只是恰好谈合作。”
“我知道。”姜仪摇头，有些哽咽。
穆谦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一看，神色踟蹰。
“怎么了？是不是孩子说什么了？”姜仪忙问。
“孩子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穆谦道，“既然是合作，我们就不打扰她了，我在家陪你，我们一起看电影。”
“不要，你快去！孩子叫你出去呢，你赶紧换衣服去！就说我临时出门了，你只好自己去。”姜仪急了，苍白的脸色随急促的呼吸泛出不健康的潮红。
“好好好，你别急，我去，我等下就去。”
拗不过妻子，穆谦去厨房熬好新鲜的肉丝粥，看着她吃完，又将剩下的温着，才换衣服出了门。
清嘉说有商业合作要谈，也不是随便说的。《向夏》的合作已经谈了下来，录制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哥哥，我想问问录歌的事，约栀言大大一起出来吃？】
宋暄和应该是在忙，过了一阵才给她回了一个字：【好。】
清嘉便去敲陆栀言：
【栀言大大，今天有空出来一起吃饭吗？我约了哥哥一起，咱们商量一下录制的具体事宜？】
陆栀言：
【不好意思清嘉，我有事回北城了】
【我先去招呼一声，拉个群，咱们直接在群里说。】
【好哒！】
清嘉放下手机，那中午就是只跟哥哥和穆谦吃饭了，想了想还是跟哥哥说了一声，
【栀言大大没空。我约了城主大大一起吃饭，OK吗？】
【你可以就行。】
【摸头.jpg】
正好宋暄和也想看一看她和穆谦的关系如何。许珺已经把认亲的事情跟宋暄和说过了。清嘉却没提。
中午，天气特别热。
清嘉把头发都扎了起来，梳了两个丸子头，刘海也分作两边梳了上去。
清嘉拿着手机出发，来到了宋暄和订好的餐厅。
穆谦紧随而至，宋暄和不多时也到了。
两人见面后客气地寒暄了一番。
清嘉被摆架上一只招财猫吸引，好可爱，萌萌的，笑眯眯地来回招手。
清嘉就伸出食指跟它的猫爪面对面，咻~达成了击掌。
宋暄和看着笑了，可爱。
“过来吃饭了。”
“哦哦！”清嘉笑着跑了过去。
一台铺着精美桌布的小圆桌，清嘉坐在中间，左边是宋暄和，右边是穆谦。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清嘉，你今天不是要谈合作吗？”穆谦见没有其他人来，不禁问道。
“本来是的，可是栀言大大临时有事，不在南园，所以直接在群上说了。”清嘉说着，抓起手机，敲了敲屏幕笑了。
正说着，手机响了几声，估计是陆栀言拉群了，清嘉想打开看一眼，宋暄和提醒道：“先吃饭。”
“哦。”清嘉便放下手机。
这家的糖熬香芋很特别，半白的透明感中，透着淡淡的一点紫色。
她笑眯眯啃了一小口，外层被糖浸透了，又甜又软入口即化，再深一点咬下去，中心是粉糯的口感，有点耐嚼，十分香甜。
清嘉一连吃了好几块，饭都不想吃了。
宋暄和给她夹了一根芥菜，嘱咐她吃一点，然后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清嘉喝了口茶，把芥菜吃了，脆脆的清甜口感，也不错。
手机开始不断地震动。
清嘉偷眼看了一下在阳台外，宋暄和正背对着她讲电话，清嘉便肆无忌惮抓起手机点开。
她已经被陆栀言拉进了一个名为“《向夏》录制组”的群里，点开看一眼成员列表，宋暄和的工作号和他的特助也在里面。
她按要求备注好昵称：许清嘉-主唱-吉他手。
群里大家在打招呼，一个个名字划过，清嘉也加入其中。
许清嘉-主唱-吉他手：【大家好~】
张曼琪-干活的：
【好，人都齐了，栀言大大在忙，我来说一下。暂定下周一开始录制，现在先来敲定一下细节】
【首先周一进棚，大家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群里一连串的“没问题”飘过。
张曼琪-干活的：【好，有一个问题需要先确定，不知道大家倾向于演唱和乐器演奏分开录制，还是一起录制？】
清嘉想了想，分开录的话，每个人把自己的部分做到完美，再合成到一起，会更加的灵活一些，也会更精细。
一起演奏的话，更具现场感，但后期不好单独调整某一乐器的声音。各有利弊。
清嘉一直盯着手机看，都没吃几口菜。
穆谦叫她：“清嘉，吃完饭再看？”
“嗯嗯。”清嘉只管嗯嗯点头，但是眼睛粘着屏幕不改。
宋暄和打完电话回来，见状敲了敲桌面。
清嘉正在兴头上看大家讨论，立马护住手机道：“马上，马上就好。”
宋暄和面色微沉，声音也重了几分：“许清嘉。”
清嘉只得放下手机。宋暄和却肃着脸：“怎么约定的？”
清嘉见他生气了，小心扯了扯他的袖口：“哥哥。”
小时候，约莫是六岁的时候，她喜欢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饭，笑得很开心，但是经常吃完就胃痛。
她自幼有慢性脾胃虚弱，一直在吃药调理，稍不注意更是麻烦。
医生嘱咐尤其是饮食习惯要特别注意，但是清嘉就是忍不住边看边吃，不管奶奶怎么哄怎么吓，清嘉都撒娇卖惨躲过。照顾她的琳阿姨更是被磨得头疼欲裂。
宋暄和知道后，严令禁止此事。
清嘉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都是个半大小孩还想管她呢！
给他个面子嗯嗯应了，实则他一走就照看不误。
结果被折回来的宋暄和发现，当下沉了脸，把电视关了：
“你怎么答应我的？站起来。”
清嘉忍辱负重，翻着白眼站了起来：
“你差不多得了，我好不容易看高兴——嘶！”
“你干嘛你放开我！”
清嘉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抽回手，可右手腕被宋暄和紧紧抓着，掌心上又麻又痛！
就在刚刚，这个家伙打她手心！
宋暄和沉着脸，伸手又打了一下。他虽然还是少年，可是长得快，身高腿长，手掌宽大，手劲又大，拍下来跟板子似的。
清嘉又气又痛，涨红了脸，开始踹他，宋暄和直接拦着她肚子抓了起来，任她怎么扑腾都没用。清嘉气急败坏把在幼儿园学的脏话一连串骂了出来！
清嘉骂着骂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宋暄和怎么半句话都不说？空气异常的冷凝，无端有点吓人。
她还头和脚朝下地吊在他手臂上，忍不住扭头往上看他一眼。
宋暄和就这么定定看着她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然后把她放了下来。
清嘉反而有点吃不准了，但是不甘示弱，仰头瞪着他。
宋暄和面无表情，声音却是很凉：“谁教你的。”
虽然是问话，声音却没有半点问的意思，是直接让她交代。
清嘉脾气蹭的就上来了，她跟大大1班同学学的，那又怎么样，她偏不交代！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空降的哥哥，明明也就比她大了六岁，自己都还没成年，就整天一副大人的模样！
而且什么都管着她！吃饭睡觉喝几碗药都要过问！简直烦死了！
偏偏奶奶还听他的！啊啊啊！
清嘉抓狂了，现在连说话也管到她头上了！简直忍无可忍！
“我*你码逼的！关你屁事！”
宋暄和声音很冷，简直一字一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种话也是乱学的吗？”
“我就当你什么都不懂，以后不许讲。”
清嘉：“关你屁事！我偏要讲！#%@”#*%***”
宋暄和脸黑到了谷底，身躯高大逼近过来，清嘉下意识就跑，但是还没跑出他的臂展就被他一把拎了起来。
“团宝，你记住了，”啪的一声，重重一记打落在她臀上，
“这种话不能讲。”
清嘉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羞痛恼怒各种情绪一股脑涌上来，清嘉哇一声扑到琳阿姨怀里哭得昏天暗地。
从那以后家里多了两条规矩：
吃饭不能看电子产品。
不能讲脏话。
本来也没人干，简直就是给她量身打造的！
清嘉为此愤愤了许久，多次握拳向天，发誓要变强！要把宋暄和打趴下！！趴在地上哭着求饶！！！
然后……没有然后了，清嘉迫于“强权”，不得不遵从。
吃饭没再看动画片，胃痛明显减少，也就渐渐就成习惯了。就算偶尔看，宋暄和点两下也就听话了。
脏话更是从那之后没说过。
小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跟着小朋友有样学样而已。
长大后知道那些话基本都是侮辱女性的，更明白了哥哥的劝诫与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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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清嘉放好了手机，扯着宋暄和撒娇。
“别生气啦哥哥，不看了。”
“不能这样。”宋暄和拧眉，语气虽然严肃，眉眼间却是担心。
清嘉见状便乖了，亲昵地蹭了蹭哥哥的肩膀：“哥哥你别担心，我有数的。我会注意的。”
她停药快一年了，每次复诊医生都表示很乐观，她都快忘记曾经弱到吃什么吐什么的自己了。
宋暄和拍了拍她：“乖了，吃饭吧。”
“嗯！”
穆谦默默看着，给清嘉夹了一块排骨，笑道：“这排骨不错，酱汁调得真好。”
清嘉咬了一口，笑着点头：“好吃。”
“喜欢？我回去研究一下。”穆谦笑道。
清嘉不禁看他：“你这么厉害？你吃一次就能做出来吗？”
穆谦笑道：“我试试，做出了请你来品鉴。”
清嘉忍不住笑了，又低头吃了一口。
她今天扎的是两个丸子头，刘海分做两侧中分，也梳了上去，忽然有一揪刘海碎发散了下来，吊在脑门上。
清嘉眼睛往上瞅了瞅，发现掉下来的头发后乐了乐，转头用手点了点哥哥，在宋暄和看过来时，她呼一下往上吹气，把那揪呆毛吹得立了起来。
宋暄和忍俊不禁，伸手进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蓝白配色的云朵小发夹，帮她把那揪头发夹了上去。
穆谦看着，不禁微笑道：“清嘉，怎么你的发卡放在哥哥兜里的？”
清嘉嘻嘻一笑，习以为常，又夹了一块排骨吃。
宋暄和解释道：“我习惯带一两个。”
这小鬼从小就闹腾，把头发撞乱是眨眼间的事，他就习惯了随身带一两个发圈发夹。
想来也好笑，有一次纪彦烟瘾上来了摸他兜，结果摸出了发夹头绳，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儿，你一个大男人兜里揣头绳发卡？？？”
宋暄和笑：“团宝的。”
“服了，你这哥当的，赶上爹妈了！——我刚不是叫你带上那包烟吗，哪儿去了？”
“本来拿了，想了想团宝的头绳在里面，就丢了。”
“………………”
纪彦气到心梗，“兄弟，你不吸烟，还不能沾一点烟味吗？”
他要哭了：
“你哪怕想想我呢？你妹妹头绳重要，我烟瘾就不重要了吗？”
最后丧失理智：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了你！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想着妹妹！”
宋暄和忍俊不禁：“有这么严重？让你戒一戒不好？”
纪彦听不了一点，指着眼前的阶梯：“别逼我把你踹下去！”
宋暄和朗笑出声，末了帮他找来了一包烟才算完事。
欢欢喜喜吃饭的清嘉不知道，她头顶的发卡，承载了纪彦多大的心酸和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