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晔总是看到魏婪的背影,那人像是随时要飞走了,半点不留念想。
他揉搓了一下缠在指腹的几根断发,命人温一壶酒来。
回了求仙台,魏婪一愣,原先因辟谷搬走的东西不但全都摆回了原位,桌上还多了一个锦盒。
魏婪扫了眼,茶具也换了,换成了那日他在闻人晔营帐里喝的酒杯。
杯身画了一枝桃花,开得正艳。
魏婪收回视线,撩开挡在中间的纱幔,走到桌前,轻轻拨开锦盒的盖子。
竟是一匣金饰。
皇上的态度转变很突然,魏婪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闻人晔对他这般示好。
【系统:怕你毒死他吧。】
闻人晔有什么可害怕的?
若是魏婪真要下手,他只会想方设法杀了他,而不是投其所好,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魏婪随意拨弄了几下匣子里的东西,叫人收起来。
【系统:看看好感度。】
闻人晔的名字下面,好感度已经从三十五变成了八十,后面跟着一行小字:神仙若有死,日月亦可坠。
魏婪不懂。
闻人晔到底是要他死还是不想要他死?
魏婪:“好感度最高多少?”
【系统:999】
八十,连零头都没有。
魏婪想想觉得好笑,帝王随手就能给出普通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难怪总有人削尖了脑袋谋求圣上青睐。
求仙台现在不止魏婪一人居住,另外十五位道长被释放后,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听闻魏婪回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过来拜访了。
“王道长,你憔悴了不少。”魏婪感叹。
王道长霎时间热泪盈眶,“难为魏道长记挂我等。”
一通吹捧过后,魏婪露出疲态,道长们都是人精,立刻起身告辞,出了殿,赵道长捋了捋胡子,摇摇头说:“不愧是魏道长,三言两语就能说动圣上放我们出来。”
李道长暗自腹诽,真道士就是和他这种江湖骗子不一样,以后可得多找魏道长讨教一二,能多学几分也是好的。
各怀鬼胎的几人互相看不起,分头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几日后,魏婪嫌宫里太闷,让太监备了马车,带上两名侍卫出了宫。
不管京城之外有多少风雨灾祸,京城永远歌舞升平,百姓祥泰和乐。
春闱将至,街上来来往往不少书生结伴走在一起,魏婪微微撩开马车窗帘,余光瞄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似乎在春猎时见过。
镇北王世子?
不对,是前世子,如今已经是郡主的男妾了。
【系统:闻人流,现在改名叫秦流了。】
在将闻人毓认回来之前,镇北王从未怀疑过秦流是他的亲生儿子,秦流和所有闻人子弟一样,生了双桃花眼,相貌不算差,但他左顾右盼,做贼一样的姿态坏了这张脸。
秦流手里握着折扇,走进了一家小店,再出来时已经戴上了面纱,他转身去了另一家店,出来时便戴上了斗笠,全副武装,将脸和脖子这得严严实实。
就这还不够,秦流想了想,在并不寒冷的天气买了件厚披风,这下连身形都看不清了。
魏婪不知道秦流是想隐藏身份还是想做什么,但他这幅打扮,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系统:正常,他已被郡主纳为男妾,自然不能再让外人看见容貌,不然便是不守男德,坏了天家名声。】
魏婪以前生活在远离京城的清河郡,后来辗转了几处,哪怕来了京城,也是直奔求仙台去的,从未注意过其他事,自然不知道这些皇室规矩。
“这倒是有意思。”魏婪扫了眼系统面板,点开许久未看的小道消息。
【当今圣上想要借春闱和殿试选出衷心于他的臣子,培养他们与两党抗衡,似乎有不少人想要浑水摸鱼。】
魏婪挑眉,“秦流该不会想要参加会试吧?他连秀才都不是。”
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就算真的给他举人的身份去考试,闻人晔也不可能要他。
魏婪屈指敲了敲车壁,“停下。”
换了灰色布衣的侍卫掀开车帘:“魏道长,可是要下车?”
魏婪微微颔首,“我有事要办,你们在这里等我。”
侍卫们当然不敢违命。
一炷香的时间后,魏婪跟在秦流身后,七转八拐走进了一家荒废院落的后门,秦流还算有点警惕心,进门之前左右看了看,只不过厚厚的面纱和斗笠严重影响了他的视线。
“呼——”秦流深呼一口气,推门而入。
魏婪在拐角处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步一停,身份谨慎的样子。
遭了。
两边都是墙壁,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魏婪情急之下扶着墙倒下了来。
来人似乎吓了一跳,颤着嗓音喊道:“谁,谁在那里?”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向前走了两步,竟然看见一蓝衣美貌青年倚着墙半坐在地上。
等一下!
葛岱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他看过不少话本子,书生在人烟稀少处遇上受伤的美人,好心施救,但那美人却是妖怪变的,要吃了书生!
葛岱一时间不敢靠近,却听那人说:“公子可否扶我起来,前些日子下过雨,路滑,我不小心摔着了。”
葛岱观察魏婪的时候,魏婪也在打量葛岱,穿金戴银珠光宝气,五根手指戴满了戒指,就差把我家有钱写在脸上了。
秦流隐藏身份见他,为了什么?
偷情?
魏婪想不明白。
葛岱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公子,你把手给我,我扶你。”
魏婪低眉,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谢过公子。”
葛岱连连摇头,“不谢不谢,举手之劳,你别吃我就行。”
魏婪抬眸:“什么?”
葛岱又是一个劲儿的摇头,重重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笑嘻嘻道:“我昨个儿酒喝多了,现在还没醒,胡说八道的。”
魏婪暂时确定,这人不太聪明。
道了谢,他假装向巷子外走去,葛岱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魏婪确实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也东张西望了几下,然后一个飞窜钻进了院子里。
魏婪去而复返。
“他们俩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系统:想知道,抽卡啊。】
说得轻巧。
魏婪想了想,绕道院子另一侧,开始爬树,多亏了小时候逃过荒,晚上无家可归的流民们怕被野兽袭击,要么三五成群睡在一起,要么爬到树上睡,魏婪属于后者。
蹲在树杈中,魏婪清楚的看见了院中的二人,秦流还是那副不能见人的样子,神神秘秘地从袖口掏出了一卷纸,塞进葛岱手里。
葛岱打开看了看,舔了下干裂的下唇,“我看不懂,这真的是春闱考题吗?”
秦流趾高气昂:“我给的,还能有假?”
葛岱嘟囔:“你不肯露脸,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万一你骗我呢?”
秦流暗自翻白眼,要不是男妾月俸太低,不够他的开销,他也不至于跟这个傻子废话。
“你到底要不要,”秦流没耐心:“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想买,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别啊,我又没说不买,”葛岱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你保证,没骗我?”
“没有。”
秦流接过荷包,语气态度好了不少:“放心,有这个,你一定能中贡士。”
葛岱喜笑颜开,等他走后,秦流将荷包打开数了数,呢喃道:“先买点脂粉涂一涂,郡主说我不如以前水灵了,那个刁民皮肤难道就比我好吗?”
秦流咬咬牙,手伸进斗笠下方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不如年轻小伙子俊俏,但也不至于输给一个猎户。
魏婪:“……”
新帝登基第一年,正式需要功绩的时候往枪口上撞,胆大包天啊。
魏婪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秦流揣着银两美滋滋地走了,都没见到第二个买家。
他从树上下来,原路回了马车,侍卫行礼:“魏道长,您还要逛吗?”
“回去吧。”
魏婪低眸笑了笑,“今天已经看到不错的东西了。”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魏婪漫不经心的闭上眼,听着商贩们中气十足的叫卖声,缓缓摊开掌心。
一颗硕大的金镶玉戒指熠熠生辉。
【系统:你什么时候偷的?】
魏婪竖起食指抵住下唇:“秘密。”
官场讲究财不外露,哪怕贪了再多,对外也要假装清廉,免得招来闲话。
他看那买家恨不得把全家的钱都背在身上,料想不是官家子弟,那便是富商了。
戒指内圈刻了“葛”字,姓葛,京城的大富商,膝下有个儿子,范围缩得这么小,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魏婪:秦流给的是真题吗?】
【系统:秘密。】
以前没发现,系统和闻人晔一样小心眼。
因为丞相怀孕的事,本次春闱由礼部尚书操持,他站在廊下,双手背身,恨不得直接跳进院中的荷塘里。
一张张条子递到了他这里,有皇亲国戚,有名门世家,左右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户部侍郎翘着二郎腿坐着,面上没有半点大病初愈的病弱之态,“尚书大人何必担忧,这些条子你看完之后扔进火盆里烧了,无人知晓。”
“你是要害死本官吗?”
礼部尚书气急:“丞相不在,没人替我们顶风头,圣上怪罪下来,你和我有几个脑袋?”
户部侍郎摆摆手:“您可别拖我下水,我是户部的,科举这事不归我管。”
“要不,您去求见丞相大人,问问他如何定夺?”
礼部尚书叹气:“我递了拜帖,丞相大人尚未回话,只是,我听闻今年的考生里,有几个……”
“几个名不副实的蠢材?”户部侍郎笑问。
“嗯,葛家那个,为了过乡试,砸了不少钱,我听说有这个数。”
礼部尚书比了个手势。
户部侍郎嗤笑了声,“您心动了?”
“本官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礼部尚书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纸条,“你瞧,这些人不但有钱,还有权,他姓葛的还能和权斗吗?”
葛家空有钱,没有门道递条子过来,这桌上的全是官宦子弟,天潢贵胄。
户部侍郎是正经科举考上来的,他扫了眼纸条上的字,眸微微眯起:“尚书大人,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不必为难,只不过,风险极大,或许会遭来杀生之祸。”
礼部尚书才四十出头,正式在官场上打拼的年纪,他还不想死,“我就是不想掉脑袋才在这里发愁,你说你的法子会引来杀生之祸,这能叫法子吗?啊?这叫陷阱!”
户部侍郎抬起袖子微微掩住脸:“尚书大人,注意口水。”
自知失态,礼部尚书一甩袖子转过身,踱了几步,他还是屈服了:“说说你那个法子。”
户部侍郎微笑:“将这些条子整理好,呈给陛下。”
“你疯啦!”
礼部尚书惊呼一声,指着他大骂:“这是背弃丞相,这是与百官为敌,你,你,你怎么敢说这话,你不想活了吗?”
自古以来告密者都没什么好下场,两边不讨好。
户部侍郎平静地说:“您站在圣上那边,圣上自然会护着您。”
他看得清形势,丞相告病久不出门,连同党的官员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宋党怕是岌岌可危,赶紧给自己找下家才是最好的。
下家是谁,还用说吗?
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在那位手里。
“你这是要我做孤臣啊,”礼部尚书咬牙:“若是真的这么做,日后我的荣辱生死全都系在圣上一念之间,朝内再无人敢信我。”
“您也可以不采纳我的提议,科举舞弊,可是杀头的重罪,您死了也就罢了,若是牵连家族,三代不得参加科举,”户部侍郎抚掌叹息:“孙家就要没落了。”
礼部尚书脸色铁青:“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尚书大人想如何?”
“这些条子,我假装没看见,科举正常考,难道不行吗?”礼部尚书问。
“只怕这些条子,不只递给了你。”
户部侍郎起身,打破了礼部尚书最后一丝希冀,“您想要安安稳稳的,可其他人想借此机会讨好贵人,我听说,礼部郎中昨日去了顾府一趟。”
一旦出了事,作为礼部最大的官,圣上第一个要发落的就是他。
礼部尚书别无选择。
春闱当日,闻人晔收到了一份惊喜。
一份让他怒不可遏的惊喜。
雪花一样多的纸条装在盒子里,每一张都代表着无数白花花的银票,闻人晔想笑,但眼底沉如黑墨。
礼部尚书跪在下首,内心惴惴不安。
闻人晔取来考卷,将人名与纸条上的人一一对应,一个不少,但凡递了条子的,皆在贡士之列。
“好啊,”闻人晔将盒子打落,纷纷扬扬的纸条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他捏着拳头说:“朕的爱卿们,真是好样的。”
他没有看礼部尚书,吩咐道:“请魏师过来。”
不消片刻,礼部尚书闻到了淡淡的木火香,是常年炼丹留下的味道,微苦。
魏婪从礼部尚书身旁走过,径直上前,他扫了眼满地白纸,“陛下找我,不会是让我替你捡纸条吧?”
“不劳烦魏师。”
“朕只是想问问魏师,科举舞弊之事,你可知晓?”
魏婪弯腰捏起一张纸条瞧了眼,答:“知晓。”
闻人晔审视着仙人:“为何不与朕说?”
“圣上英明神武,我不必多言。”
魏婪走上台阶,来到闻人晔面前,“陛下恼怒的就是这事?”
闻人晔真正想问的是,科举舞弊之事,其中有没有魏婪的手笔。
但闻人晔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怀疑,连他都没有东西能够打动魏婪,更何况是其他人,难道世上还有比他更富有的人吗?
“我听说,前些日子,魏师出过宫,”闻人晔牵住他的手,不抬头看魏婪,只盯着那串翠玉佛珠:“魏师玩得开心吗?”
魏婪瞧见了闻人晔手上另一串古朴佛珠,魏婪戴了三年,早已沾满了火药的气味。
“看到百姓们安居乐业,我自然是高兴的。”
闻人晔笑了,眉宇间藏着锐利的锋芒:“甚好,既然如此,魏师也陪我出去一趟吧。”
**
葛岱拿了题目后立刻重金请来几位有名声的先生,让他们分开做题,每人做其中几道,最后自己将答案背下来。
他虽然不爱学习,但是死记硬背还是没问题的,自信满满地上了考场,葛岱傻眼了,考题居然和他买来的一模一样。
他本以为最多十之五六相似,那人究竟是谁,他从哪里弄来的考题?
没办法,葛岱只能硬着头皮考,出了考场之后,他“哇”的一声抱着葛老爷的腰哭了出来。
“怎么了儿子,考不上就算了,你怎么哭成这样?”
葛老爷就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哪怕他再草包也从不批评,科举要是考不上,他花钱给葛岱买个官也不难。
“爹,”葛岱泪汪汪的说:“我完了,我可能要成为会元了。”
会元,即春闱第一名。
葛老爷一愣,“儿子,你睡糊涂了?”
“不是,爹,这里不能说,咱们回去,”葛岱总算聪明了一回,拉着葛老爷上马车,这才将实情全盘托出。
葛老爷同样差点晕过去,做了弊自然不能太出风头,混在一众考生里不打眼最好,但葛岱要是考中会元,有心人一查就知道有问题了。
“你、”葛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怎么也不改改,居然原模原样写上去?”
“我不会改啊。”
葛岱也委屈:“谁知道卖我考题的人居然那么厉害,分毫不差。”
有人欢喜有人忧,葛岱生怕自己被皇上召见,让他当面讲几句策论,其他考生则沉浸在美梦之中。
花船上,一众学子聚在一起饮酒作诗,欢声笑语。
“顾二公子,我敬您一杯。”一名清秀书生坐到顾泳旁边,为他斟酒。
顾泳笑眯眯:“我就是随便考考,要说有本事,还得是季二公子,是吧,时兴?”
季时兴不喜欢这种场合,拧着眉没理他。
在他们隔壁的另一条花船里,魏婪倚在栏杆处,笑着接过闻人晔递来的酒杯。
“明知我不胜酒力,圣上为何非要灌我?”
玉白面皮上覆着一层薄红,魏婪坐在船上,倚栏吹风,凤眸略略垂着,漆黑的瞳有些迷离。
闻人晔替他温酒,“不灌醉魏师,魏师便不愿同我交心。”
一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说出“交心”二字,魏婪不知道闻人晔有没有笑,反正他笑了。
“既然要交心,陛下也该喝。”魏婪放下酒杯,用手指轻轻拨动水流,这个姿势,若有人从背后推一把,就能发生一场惨案。
闻人晔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与魏师一起喝。”
答应魏婪的游船、一匣子金饰他都做到了,是时候该轮到魏婪了。
仙人啊,仙人啊,你低下头看看人间,看看腐朽的朝堂,看看病死的流民,看看我这——
暴君。
闻人晔不信魏婪口中的“不胜酒力”,只信自己看到的结果,一杯杯酒下了肚,闻人晔脸上发烫,他去看魏婪,只能看到重重虚影。
闻人晔扶着桌子缓了缓,唤道:“魏师在看什么?”
魏婪没有回头:“我观这湖,水至清则无鱼,陛下想要的,恐怕百年之内都做不到。”
“那就千年,万年。”
闻人晔将酒杯砸了,倾身向前,伸手攥住魏婪铺散在船上的衣摆,绸缎似的乌发同样披在衣物上。
闻人晔望着金色的绣纹,笑道:“百年之后,朕是一抷黄土,可你还在。”
“仙人无寿,”闻人晔膝行至魏婪身边,握住他沾了河水的手,“我听说,仙人不管凡间事,可魏师,你已入凡尘。”
入了凡尘,便不是仙人。
“魏师,你说过,你为朕而来。”
闻人晔眼眶发红,眼中不是恳求,而是满溢的执拗,他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狼,可怜的对着仙人露出獠牙。
饿狼是个强盗,要仙人帮它,要仙人为它割肉放血,要仙人填饱它干瘪的胃袋,要仙人救它的族群。
可它根本没有留下仙人的利爪。
闻人晔用示弱哄骗魏婪,但他的示弱里藏了荆棘,一碰就要扎人。
魏婪平静的看着他,少年帝王的刻意做戏在他眼里似乎什么也不是。
“陛下何故露出这般姿态?”
魏婪拉开闻人晔的手,“不敬皇权天威者,斩立决,这不是您的一贯做法吗?”
“贪污受贿者不惧神佛,却怕头顶落下的刀子,若您担心百年之后殷夏再次陷入困境,那就做的更狠一点。”
闻人晔苦笑:“贪官是杀不完的。”
魏婪敛眸:“能得百年安好,已经是百姓们做过最美的梦了。”
闻人晔听出了什么,他望进魏婪眼底,在迷蒙的黑瞳中寻找一闪而逝的情愫。
魏婪有秘密,闻人晔确信,魏婪的过去,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但闻人晔没有在这时候追问,他俯下身,将头侧压在魏婪的膝上,“魏师以为,暴君与昏君,哪个更遭人唾骂?”
魏婪反问:“被百姓骂,还是被百官骂?”
见闻人晔不答,魏婪合上眼说:“百姓不骂你,足矣。”
闻人晔听后放声大笑,他撑起上半身,虽有醉容,双眸黑亮:“科举舞弊之事,魏师知道什么,朕也想要知道!”
“何不问问镇北王?”
魏婪弯腰伏在闻人晔肩上,手指勾住他的衣领,附耳道:“丈八胡同深处,有一户废弃人家,院子里种了兰花,陛下猜猜,那院子是谁的?”
“此事与镇北王也有牵连?”
闻人晔一惊,随即笑起来:“也好,能一举把镇北王拉下马,省得我心烦。”
若是明君,哪怕看在镇北王打仗的本领上,也不会对他太过厌恶,但闻人晔不是明君,他多疑,记仇,杀伐果断,眼里容不得沙子。
“不过,”闻人晔皱眉:“镇北王不至于糊涂到帮助科举舞弊。”
“他不蠢,但他养了一个蠢人二十年。”
闻人晔挑眉:“闻人流?”
“现在该叫秦流了。”魏婪提醒。
闻人晔看他的眼神变了变:“魏师知道的可真多。”
魏婪“嗯”了声,“也就比陛下知道的多一点儿吧。”
被他讽刺了,闻人晔并不在意,问清楚秦流做了什么,立刻派人将葛岱秘密下狱,不准任何人透露消息。
葛岱被带走的时候大声哭号,侍卫不得不把他打晕了拖走,葛老爷老泪纵横,侍卫警告了声:“此时不得声张,若是坏了圣上的事,葛老爷,你也要进大狱陪你儿子了。”
葛老爷只能点头。
阴暗的大狱之中,葛岱哭天喊地,从爹到娘到老祖宗全喊了一遍,确实喊来了人,但喊来的不是自己人。
“皇、皇上,”葛岱吓得当场跪下了,再一看,闻人晔身后还有一人,锦衣华服,风姿绰约。
葛岱眨了眨眼,倒吸一口气:“是你!”
魏婪笑笑:“又见面了,葛公子。”
葛岱就算再笨,此时也想明白了,不用闻人晔问,他立刻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了,每一句话都在推卸责任,“草民是鬼迷心窍了,但卖我考题的那人才是真的乱臣贼子,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考卷,陷害于我,真真可恶!”
闻人晔不在意他是不是被陷害的,只问:“你能不能把他叫出来?”
“应该可以。”
葛岱道:“他很缺钱,我只要说考中了,要给他送钱作为答谢,他一定会出来。”
第二日,贡士名单新鲜出炉。
秦流再次全副武装出了门,左脚刚踏进院子里,两侧就扑上来四名侍卫,将他狠狠地压在地上。
“什么人!放开我!我可是镇北王世子!小心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秦流一边尖叫一边试图挣扎,然而他的体格在四名侍卫面前毫无威胁力,只能绝望的被人扛进马车里。
“秦公子想要谁的脑袋?”魏婪笑着问。
秦流的斗笠掉在了地上,他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起头,大惊失色。
“魏道长,您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魏婪手中握着折扇,轻轻敲了敲秦流的脸:“陛下谴我调查科举舞弊一案,怎么抓到秦公子了?”
听到“科举舞弊”四个字,秦流脸都白了。
“误会、误会…”秦流眼珠子四处乱转:“我只是路过。”
“葛岱在牢里。”
魏婪轻描淡写的说:“你想去见他吗?”
秦流立刻摇头,他也算是聪明了一回,谄媚地笑起来:“魏道长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还望道长网开一面。”
魏婪展开扇子,只露出一双鬼气森森的眼:“你从哪儿弄来的考题?”
“从父王的书房偷的。”
秦流老老实实的说:“父王一直很溺爱我,虽然知道我不是亲生儿子,但并没有苛待我,书房依然随我出入。”
幸好不是亲生的,不然魏婪都要担心镇北王是不是基因有问题了。
“既然喜欢偷,那就再偷一次。”
“啊?”
秦流张大了嘴:“偷什么?”
红衣仙人低眸,画一般的面容自扇子后方露出些许,“听说镇北王养了一批私兵,你能不能偷来他们的驻扎地点?”
魏婪刚听闻人晔说的。
秦流虎躯一震,“这、这恐怕……”
魏婪觉得好笑:“你已经背过国了,还怕背一次父吗?”
“或者,我现在带你会圣上面前交差,秦公子,你已经不是镇北王世子了,斩首也好,流放也罢,没人会替你求情。”
更何况,魏婪勾唇:“以你的纨绔名声,若是处刑,恐怕会有不少人叫好。”
秦流咽了口唾沫,眸光恐惧:“我知道了,我偷,我今晚就偷!”
与此同时,科举舞弊的消息传了出去,没考上的书生们立刻大笔一挥开始写诗批判乱象,这些轻飘飘的字、轻飘飘的纸,戳不破簪缨世家的百年辉煌,撕不烂贪官污吏厚实的脸皮。
如果说有什么用,那就要问卖笔墨纸砚的书店老板了。
舞弊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不少官员被抓了起来,等候发落,与惴惴不安的朝臣不同,闻人晔可谓春风得意。
拿秦流偷来的图纸之后,他更高兴了,立刻让人召镇北王进宫。
这一次,魏婪又遇到了他。
镇北王脚步一停,眸光幽深:“听说魏道长有神仙手段,科举舞弊之事,您可有算出是何人所为?”
一想到是谁魏婪就想笑。
他压住嘴角,淡声说:“此人身份特殊,我不便告知。”
镇北王冷笑:“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所有骗子都喜欢拿这句话唬人,魏道长究竟是不能说,还是说不出来?”
【系统:我快要开始同情他了。】
【魏婪:先同情我,我要抽金卡。】
【系统:爱莫能助。】
“镇北王真想知道,可以去问陛下,”魏婪低笑:“此人不但身份特殊,而且不宜外扬。”
镇北王的眉毛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不再与这说话不清不楚的妖道多言,径直入殿。
半个时辰后,镇北王脸色恍惚地走了出来。
“王爷,还满意您听到的答案吗?”魏婪双手抱臂,倚在廊下,言笑晏晏。
镇北王依然恍惚,陛下不但告诉了他秦流所做之事,还要借此事收了他的权,叫他做一个和中山王差不多的闲散王爷。
可他不甘心。
现在圣上压着这事,外界还不知道他教子无方,圣上愿意给他时间考虑清楚,是要安享晚年,还是要背上骂名。
镇北王侧过脸,牙龈咬出了血,他近乎怨恨地瞪着魏婪,但很快,怨气散去,隐在平静之下。
他快步靠近,行动如风,明明没动手,却给魏婪一种有刀架在脖子上的错觉。
魏婪歪头,对他满身的煞气视若无睹:“王爷有何指教?”
“圣上心狠,前有清河郡太守,今天轮到我,魏婪,你以为他能信任你多久?”
镇北王苍老却不显疲态的双眸迸射出利光:“先帝的死,你敢说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修道之人能说谎吗?魏婪,我问你,你敢直视先帝那双忧郁的眼睛吗?”
那我问你。
哪里忧郁?
雨落无声。
丝丝缕缕的水线垂在檐下,魏婪拢了拢披风,视线落在镇北王脸部的伤疤上,“镇北王心中有怨,为何不问问先帝,你们兄弟情深,他怎么不把皇位传给你?”
镇北王这辈子最恨的事,其一,他为兄长征战沙场,先帝眼里却没有他,整日念着修道成仙。
其二,比起他这个忠心不二、为他征服山河的弟弟,先帝临死前,却将皇位传给了年少的闻人晔。
他惨然一笑:“天家无情。”
魏婪眼尾挑起,倚着柱子笑,唇色绯然,红衣似燎原烈火,要将廊外的雨水蒸干。
“王爷,你也是天家。”
魏婪绕过他,向殿内走去,镇北王喉结滚动了一下,常年居于臣位,他竟然快忘了,年少时,他也曾是皇位候选人之一。
当夜,镇北王的心腹齐聚一堂。
镇北王目露悲色:“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召你们共饮了,陛下长大了,不需要皇叔了。”
“我也该卸甲,过过普通日子了。”
幕僚愣住,“可王爷您才四十多,还能再为殷夏洒热血三十年啊!”
早就安排好的手下哽咽着哭喊:“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先帝的亲弟弟,也是今上的长辈,论资格,您最有资格!”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话里话外就两个字:谋反。
黄袍已加身,镇北王故作无奈的推辞了几句,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先生们说得有理,我不能看着圣上毁掉殷夏的江山社稷。”
在窗外听了全程的郡主捂住嘴,轻手轻脚地跑远了。
她是平民百姓教养大的,不知道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祖宗基业,只知道若是发动叛乱,死的最多的还是百姓。
因为科举舞弊之事,镇北王下令,不许郡主和两个男妾出府,闻人毓没办法,只能去找秦流。
秦流正照着镜子忧心自己的小命,听到郡主来了,立刻前去迎接。
“别行礼了,”闻人毓抓住他的双手,心急如焚:“你有没有办法出府?”
秦流狂喜:“郡主要和我出游?”
“不是,我自己出去,”闻人毓拍了他一下,“别说旁的,快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避开仆役出府?”
秦流以往做了不少纨绔事,镇北王时不时禁他的足,但人类对自由的向往无比强大,他“嘘”了一声,拉着闻人毓往内殿走。
闻人毓恼火,“你这时候还想着榻上一亩三分地的事?”
“冤枉啊郡主。”秦流拉着床柱向下一掰,墙壁发出了极轻的闷响,黑黝黝的密道露了出来。
闻人毓眼前一亮,拉着秦流的手告诫:“父王要是找我,你就把门关上,躺床上叫知道吗?反正别让他进来。”
“哦,好。”
秦流刚答应下来,闻人毓就跑进了密道,眨眼没影了。
宫中并不太平。
闻人晔虽然得到了镇北王私兵隐蔽驻扎地的图纸,但皇城禁军数量有限,要是镇北王突然发作,禁军未必能及时救驾。
“陛下要调兵?”
杜庚不赞同:“路途遥远不说,若是消息走漏,刺激到镇北王,他恐怕会提前动手。”
魏婪拈了颗葡萄,不明白他们俩在担心什么。
这里有一位仙师,仙师!
【系统:你有卡能用吗?】
【魏婪:我不是有头衔?汝之砒霜,吾之蜜糖不能用来搞鸿门宴毒他吗?】
【系统:镇北王以前打仗时中过剧毒,这点毒伤不了他,而且他年纪大了,正常来说,肛-门松弛了,不会便秘。】
魏婪默默捂住了耳朵,这个他不想知道。
【魏婪:那送子观音?】
好吧,魏婪心虚的低下了脸。
送子观音需要的前置条件很难达成,比起用头衔,他还是抽卡来得快些。
这时,林公公弓着腰走进来,“陛下,昌平郡主求见。”
烛火烧短了一截,闻人晔的脸被光影分割成两半,藏在阴影中的眸黝黑,“朕倒是没想到,皇叔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闻人毓第一次面见天子,紧张之余又感到担忧,她与镇北王并无多少父女之情,但镇北王确实给了她一段时间优渥的生活。
闻人毓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俯下身,“陛下,臣妹斗胆,可否求您一件事?”
“何事?”
“父王有谋逆之心,其罪当诛,但望陛下念及他劳苦功高,为殷夏抛头颅洒热血,饶他一命。”
闻人毓捏紧了手指:“臣妹会时时刻刻管束,定不让他再与逆党来往。”
殿内鸦雀无声,谁也没说话,一双双眼睛像长矛般盯在女子的背上,空气压抑到无法呼吸。
直到魏婪开口:“陛下,郡主说得有理。”
闻人晔叹气:“罢了,朕可以饶他不死,但皇叔以后再也不能离开京城。”
闻人毓惊喜万分:“谢陛下恩典。”
动乱爆发之时,已是五更。
有闻人毓告密,又有秦流偷来的分布图,闻人晔直接派禁军提前埋伏好,一旦镇北王私兵有异动,立刻动手镇压。
皇城之内火光冲天,魏婪站在求仙台向下看,只能看到厮杀的士兵,他们快速的向着皇宫的方向移动,路上一具具尸体倒下,一层叠着一层,血流如河。
皇家争权素来如此。
魏婪摸了摸眉心的朱砂,脚底碾碎一地月光,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从不染尘埃的求仙台走进腥风血雨的皇城。
【系统:你要救他们?】
魏婪没回答,他找到了气息奄奄的士兵,捡起掉在地上的刀,用衣角擦干净。
刀尖刺入掌心,血丝滑落,滴到了士兵的脸上、唇上、下巴上。
士兵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全身上下疼得厉害,竭尽全力才看清面前的青年。
月华笼罩的仙人轻声说:“喝下我的血。”
士兵耳朵嗡嗡的,他听不清仙人说什么,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一股血腥气在口腔内涌动。
“菩萨菩萨睁开眼,善男信女乐开颜……”
魏婪掩住士兵的双眼,不让他看到自己陡然涨圆的腹部,“没事的,睡一觉吧,你会活下来。”
【系统:你想做什么?】
【魏婪:我记得你说过,在游戏中,不能出现任何杀害孕妇和婴童的画面,所以,孕妇有免死机制,孕夫应该也有。】
【系统:你想钻空子?】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同乡死去。”
是的,魏婪认出来了,这个士兵曾和他一起逃难过。
他好不容易逃到京城,找到了能够吃饱饭的工作,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成为皇帝的亲兵,魏婪不希望他止步于一场叔侄内讧。
而且,魏婪也想知道,使用这个头衔后,会生出什么东西。
【系统:随机生物,或许是一只狗,或许是一只鸟。】
或许是一个人。
谁知道呢?
天明之时,一切终结。
镇北王想要自刎,被闻人晔以剑挡下,“皇叔急什么,你现在死,难道有脸面对先帝?”
镇北王冷笑:“陛下难道打算留我的命?不怕我再来一次吗?”
“呲——”
闻人晔箭尖一挑,逼得他松开了剑,居高临下望着半跪在地的镇北王,“你的命不属于你,属于整个殷夏,皇叔,我让你死的时候,你才能死。”
镇北王先是惊愕,紧接着是警惕,他了解闻人晔,闻人晔不杀他,一定有别的目的。
但他得不到答案,四名禁军给他戴上镣铐,将镇北王带去大狱。
在大狱门口,他遇到了等候已久的魏婪。
仙师的手心扎了白布,眉眼灼灼,笑靥似春光照雪,“王爷还记得这里吗?”
镇北王冷笑:“你又要还我一箭?”
“错了。”
魏婪走近,“我是来恭喜王爷的。”
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魏婪将昨日廊下的话还给了他:“陛下不够心狠,你不会死,我也不会。”
若说心狠,先帝才是首屈一指。
说完,魏婪让开一步,目送禁军将镇北王及其余党押进大狱。
魏婪没急着回宫,他在山里走了一会儿,穿过清晨的薄雾,走进了一片竹林,雨后的新竹节节攀高,外皮透出翠色,生机勃勃。
林中有个凉亭,魏婪刚坐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叮”。
他不解地打开系统界面,卡池上方冒出了一个不断跳动的红点。
魏婪点开一看。
限定卡池“披麻戴孝”旁边居然出现了一团彩色的光球,像是新生的鸟儿一样颤颤巍巍地张开翅膀。
由于七日稻草人体验,魏婪现在看到鸟就想跑。
幸好,那彩色的鸟儿只是在空中飞了一圈,就化作淡淡的光点向四周飞散,又像是突然被一鼓力拉了回来,凝聚成了新卡池。
【卡池:乱臣贼子
卡池介绍:某个王爷发动叛乱,遭到强行镇压,叛乱失败后,等待他的是死还是生不如死,犹未可知……】
卡池正中央飘着一张金卡,名叫“鹰视狼顾”。
直觉告诉魏婪,这张卡的效果定然不一般,他伸手点了点,金卡旁边浮起了一行字。
【金卡鹰视狼顾
详情:玩家使用此卡,将拥有一条灵活的脖子,扭成麻花也没关系。】
【系统:怎么样,还满意这张卡吗?】
魏婪无言。
【系统:不喜欢?】
“我要那么灵活的脖子干什么?”魏婪轻哂。
他暂时不想动自己攒的抽卡次数,关掉系统界面道:“我之前忘了问你,披麻戴孝限定多久?”
魏婪眼馋“驾鹤西去”很久了,盼望着赶在卡池消失之前抽到手。
【系统:披麻戴孝卡池是为祭奠先帝设立的,按规矩,要守孝三年。】
“三年?”
魏婪扯了扯唇:“你对限定的理解真特别。”
以刺客袭击的频率,魏婪都不保证闻人晔能安稳活过三年。
大狱之中,已人满为患。
“进去!都进去!”锁链晃动的声响惊动了沉闷的大狱。
有新人来了,无聊到长蘑菇的葛岱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在他期盼的视线中,狱卒将新人关进了葛岱隔壁和对面的牢房。
葛岱不认识镇北王,他以为这人也是科举舞弊进来的,看他年纪这么大,估计考了半辈子都没考上。
“哎,老爷子,你考了几次啊?”
镇北王不理他。
葛岱明白,他一定是太伤心了,于是和对面的牢房的年轻文人说:“我是买了镇北王世子卖的考题进来的,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对面的文人是镇北王的幕僚,他长叹一口气:“我是因为支持镇北王叛乱进来的。”
“我也是。”
“我也是。”
葛岱吓了一跳:“叛乱?镇北王叛乱了?”
就在这时,葛岱听到隔壁牢房的老爷子阴恻恻的说:“没错,镇北王叛乱了,我就是镇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