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子——秦晋二王密议立储之事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07 属于:历史故事


太子去世后,朱元璋为选择新的储君而苦恼。宁妃拐着弯让他调齐王朱榑回京协助处理政务,意在为儿子争储。朱元璋识破其野心,给她斥责和责罚。秦王被赦回西安,途经太原与晋王密议立储之事。“宁愿让他们拥立允炆这崽子,也不能让老四登上储君之位。”

朱元璋是个意志极为坚强的人。他终于从丧子的巨大悲痛中解脱出来,每日临朝听政,处理国家大事。只是令他头痛的是每天御案上的奏章堆积如山。太子在世时,批阅奏折是太子做的事,朱元璋只聆听太子的汇报,批阅太子送呈的重要奏章。现在这一切都要他亲力亲为了,又回到二十年前太子还在大本堂读书时的情况。可惜岁月催人老,他已经没有那时那种充沛的精力了。

朱元璋戴着老花眼镜批了两个时辰的奏章。尽管每份奏折臣子们都是恭楷书写,没有谁敢用潦草的字迹来折磨皇上。但看的时间长了,他终于感到头也昏了,眼也花了,手腕也酸痛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平时太子的座位,现在那里已是空空如也。他不禁又伏在御案上暗自悲伤。也许是太疲倦了,慢慢地他竟伏案睡着了。

一个老太监轻轻地走过来。他不敢唤醒皇上,只是轻轻地把一袭锦袍盖在他身上。

皇孙允炆走进殿来。老太监施礼后示意皇上睡着了,让他走路轻一些,别惊醒了皇上。

允炆走近御案,见祖皇睡着了手里还捏着朱笔,便轻轻地抽了出来,放在砚台上。他看到案上还堆着一大叠未批阅的奏折,歪着头想了想,便轻手轻脚地把几十份奏折搬到父王空着的案桌上,一份一份仔细看起来。看完一份就用一张白纸写上代祖皇拟的批语,夹在奏折里。

一连看了十来份奏折,允炆颇觉得意。一不小心,把砚盖碰掉在地上,“叭”地一声响,朱元璋被惊醒了。他睡眼蒙眬地看到太子座位上有个人影,竟以为爱子重生了!

“标儿!标儿”他揉揉眼睛,惊呼起来。

允炆忙下座施礼道:“皇爷爷,不是父王,是孙儿啊!”

朱元璋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啊,是允炆!朕还以为你父王念朕孤寂,又回来陪朕了。你在干什么?”

“孙儿学着父王帮皇爷爷看奏折呢。”允炆不无骄傲地道,“看,孙儿已看过十来份了。”

“允炆,别胡闹。”朱元璋忙制止道,“你没在奏折上乱写乱画吧!”

“孙儿把替皇爷爷拟的御批写在纸条上。皇爷爷您看孙儿批的错没错?”

朱元璋看了一份奏折和里面夹的字条,不禁点头称许。

“嗯,没错。该这样批。”

得到祖皇的赞许,允炆越发得意。

“那孙儿就代皇爷爷写上好吗?您就用朱笔画个圈得了。”

“好孙儿!”朱元璋道,“当年你父王到二十岁才开始代朕批阅奏章,处理政务。可你还不到十六岁呀!”

允炆认真地道:“皇爷爷,父王殁了,皇爷爷没了帮手,孙儿愿代父效力。”

朱元璋动情地把允炆搂在怀里。

“好孙儿,你还是个孩子啊!皇爷爷忍心把这样的重担压在你肩上吗?”

“皇爷爷,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每天睡不好,吃不好,看您都瘦成这样了,孙儿于心不忍啊!您就让孙儿帮帮您吧。”

朱元璋被他这一席话感动得老泪纵横。

“允炆,朕的好孙儿……”

朱元璋自觉日趋老境,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衰弱,自从太子朱标薨逝后,他不得不忧心于自己的继位人到底选择谁。在东角门便殿朱元璋对奏请早定储位的李原名、刘璟发脾气,便说明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让谁做继位之君。

朱元璋在太子生前对他多有不满,一旦他逝去又怀着深深的眷恋和歉疚之情;加以他对聪明懂事的允炆十分喜爱,所以大臣们请求按照礼制立允炆为皇太孙,他从感情上并不反对。可是遍观历史,大凡幼主登基,有几个不被朝中权臣所挟持?况且还有蓝玉这样狼般的悍将拥兵自重,幼弱的允炆能对付得了他们吗?另一个朱元璋不愿想却又始终回避不了的问题,就是他的二十几个被封为藩王的儿子。他们有的桀骜不驯,有的狂妄不法,有的智虑绝伦,有的骁勇善战。一旦允炆继位,他们享有皇叔之尊,能规规矩矩听命于朝廷吗?弄得不好,汉七国之叛、西晋八王之乱完全可能重演,那时大明的江山社稷岂不会毁于一旦?

为了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朱元璋一直在考虑能不能在他的儿子中选一位贤明的藩王继立为皇太子。自己百年之后,国家在一位坚强有力的长君领导下方能走向稳定。朱元璋并不怕大臣们的反对,他愁的是自己下不了决心,选谁做继位人。秦王朱樉是在世诸藩中的长子,他的过失和罪错太多,自然得不到众多藩王弟弟和大臣们的拥护,遴选新太子可以把他排除在外;可是秦王以下的晋王朱?和燕王朱棣就令他难于取舍。朱?自幼好习弓,聪慧而颇有智数,朱元璋很喜欢他。虽然后来屡有御史参劾他居国骄横,甚至有不轨情事。经过朱元璋召回京严加训诫后,他能一改过去的骄横暴躁,变得有礼有节,因而这几年朱元璋令他与燕王共同担负北方防务的重任。与晋王朱?相比,燕王朱棣更为稳重优秀。就藩以后更是善抚人民,颇具雄才大略。朱元璋也隐隐地感觉朱棣越来越像自己了。若将国位传给燕王,他是能够安心瞑目地去另一个世界的。

然而,朱棣也有他的劣势。首先,他是庶出的皇子。而晋王朱?与已故太子是同胞一母所生,允炆是他的亲侄子。若由他继位,允炆和朝中的亲太子党也好说服一些。一旦选择燕王朱棣,不但朝中守旧的大臣们以他为庶出而强烈反对,朱元璋自己也会觉得对不起泉下的长子朱标和那个聪慧识事的幼孙允炆。

这些日子,朱元璋日夜为这个问题的决断思虑着、苦恼着。可是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臣们的催促,储位空悬可能引发的争斗不容他将这个问题拖宕过久。

朱元璋想解解心中的烦闷,信步来到后宫,年纪大了,精力日渐衰颓,他越来越少召幸那些年轻美貌的后宫妃嫔了。几位地位较高的妃子中,郭宁妃素以她的聪慧得到他的宠爱。他也很久没去她那里了,于是信步来到她住的万春宫。

郭宁妃听说皇上驾临,喜出望外地整妆出迎。

“臣妾恭迎皇上。”

朱元璋道:“爱妃起来吧。”

“谢皇上。来人,给皇上宽衣。”

宫女们为朱元璋卸去冠带,换上松软的常服。郭宁妃亲自为皇上捧上香茶,扶他在软榻上靠着。

郭宁妃挨在朱元璋身边,温香软玉地说道:“皇上,自从太子殁后,您很少进宫来。没了个帮手,您一定很忙吧?看您的颜都消瘦多了。”

朱元璋无奈地叹息:“唉,你们待在深宫,怎么知道朕的难处啊!”

“皇上,国事固然重要,您的龙体安康更要紧啊!”郭宁妃关切地道。

“唉,年纪大了,到底没有从前那样的精力了。每天清早上完朝,还有看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政务,有时还要接见进京的封疆大吏和外国使臣。把朕这副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

郭宁妃忙道:“皇上,您躺好,臣妾给你按摩按摩吧。”

“好,好,好。很久没让你给朕按摩了。”朱元璋道,“不是朕不想,没时间啊!”

郭宁妃卷起袖子,给朱元璋轻轻地按摩肩、背、四肢,使得他不时舒服地哼哼起来。宁妃为了讨皇上欢心,跟服侍自己的侍女学会了按摩的方法。不一会儿,她就累得手腕酸疼,香汗淋漓,轻轻地喘气了。

“怎么样?皇上,您动动看,是不是舒坦多了。”

朱元璋夸赞她道:“爱妃果然身手不凡。可惜朕没有时间天天来让你按摩啊。看你额头上都出汗了,快去洗洗吧。”

宁妃道:“您躺着休息休息,臣妾一会就来陪您说话儿。”

郭宁妃梳洗以后,换了一身更为香艳撩人的衣服,挨着朱元璋坐下,抚着他的胡须,在他耳边轻声说:“皇上,您很久没有宠幸臣妾了,今晚就别走了啊。”

朱元璋拍拍她的手道:“你知道吧,朕已是快七十岁的人了,不要勉为其难啊!”

“哪里啊!皇上神威盖世。哼,听说葛丽妃又怀上龙种了。”郭宁妃话里明显满含醋意。

“怎么?她比你小了十几岁,你还吃她的醋啊?”

郭宁妃可怜巴巴地说:“其实,臣妾自知容颜已衰,不堪伴驾。念在皇上昔日对臣妾的恩宠,就让臣妾为您按摩按摩,陪皇上说说话儿散散心也好啊。”

“好吧,朕今日就不走了,明日直接从你这里去上朝。”

“臣妾谢皇上圣恩。”郭宁妃喜滋滋地道,“皇上,您这样没日没夜地忙于国事。太子殁后又没个人帮您。依臣妾之见,皇上可以调一位皇子回京给您做帮手啊。”

朱元璋摇摇头:“唉,储位未定,朕调谁回来好呢?让谁回来都不妥当。”

郭宁妃故意试探地问道:“秦王就在京中啊。他是皇次子,太子过后让他辅佐皇上顺理成章啊。”

“哼,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朱樉干了那么多坏事,不是看在太子的分上,朕差点废了他!”朱元璋生气地说,“若不是为了他,太子也不至于在北巡途上染病不起啊!”

“秦王不行,晋王和燕王该可以回来辅佐皇上啊。皇上不是挺器重他俩么?”

“晋王和燕王担负着北方军务重任,要时刻防范蒙古人入侵,怎么能调回京来助朕?”

“那么皇五子周王朱橚和皇六子楚王朱桢也不行吗?”

“他俩呀,两个书呆子,不通庶务。况且朱橚因罪召回京反省,刚赦其回藩,楚王朱桢因为他母妃的事还在记恨朕呢。朕能用他们?”

郭宁妃亲昵地挨在朱元璋身旁款款地说:“皇上啊,这几个兄长都不行,您不能让齐王朱榑来试一试呀?不是臣妾夸自己生的这个儿子,前年他随燕王北征立了功,去年又率护卫骑士出开平巡边,得到皇上的嘉奖。按说他的文韬武略,不输几位兄长。现在皇上正是用人之际,您就让他到京城里来历练历练吧。”

朱元璋警惕地问:“你是说让朕召齐王朱榑进京来顶替太子留下的空缺,协助朕处理政务?”

“皇上啊,榑儿虽是臣妾所生,并非皇后娘娘嫡出,但他总是您的儿子啊!如今储位已空,您总得从您的儿子中选一个继位的储君啊。”

朱元璋霍地从榻上坐起,生气地道:“郭妃,你绕了这么大个弯,原来是想让齐王朱榑进京来争夺储君之位!哼,你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野心倒不小啊!”

郭宁妃连忙跪在榻前:“皇上息怒!臣妾绝无此意。臣妾不过……”

“住口!你忘了朕严令后宫后妃不得干预朝政的规矩吗?”朱元璋怒斥道,“去,自己到宫门口的禁牌前背诵《女则》一百遍!”

“皇上!”郭宁妃泪水涟涟地还想求饶。

“来人!给朕更衣起驾!”

郭宁妃呆若木地望着朱元璋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太子去世后两个月,朱元璋在严厉地训斥了秦王朱樉一番之后,赦令他返回西安。

朱樉在京城里被禁闭了这么久,心里非常郁闷。归途中特地绕道太原去会他的同胞兄弟晋王朱?。朱?为了安慰乃兄,留他在太原多玩几天。无非是投其所好,流连声色犬马,补补他这几个月被拘禁在京城里的亏欠。

不过,兄弟俩少不了要谈论当前他们最关心的大事。

“二哥,今日京城回来的消息说,朝廷大臣们又在议立储君的事哩。”晋王告诉朱樉。

“他们要立谁?”

刘三吾、朱善那班老东西,还有刘伯温的儿子阁门使刘璟,引经据典说太子殁后当立皇长孙为储君。还有齐泰黄子澄那班太子党新贵也想借拥立允炆那小崽子继位,执掌朝纲。”

秦王泄气地说:“若允炆登了位,我们这些叔父都得三跪九叩首称臣。那也太晦气了吧?”

晋王道:“不过,据我在京城的内线说,父皇并没有答应他们,我看父皇另有想法。”

“父皇是怎么想的?”

“你在京城也看到了,父皇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老得非常快。”

秦王撇撇嘴:“他呀,都奔七十岁的人了,后宫里还养着那么多小妖精,那把老骨头能不给她们掏空了吗?哼,他还好意思为这种事情责罚我呢!”

“总之,父皇知道自己日月无多了,可允炆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懂什么呀?他一伸腿,朝政不就会被一班权臣把持了吗?父皇一生防的就是权臣悍将,生怕他们篡夺了大明江山,所以变着法儿除掉他们,甚至连至亲的李文忠徐达都不放过。你想允炆小小年纪继承帝位他能放心吗?何况按帝位传承礼制,长子死后继位的储君可以立长孙,也可以立次子。所以父皇现在还在犹豫,没有答应朝臣们立储的请求。”晋王说了这一大段话,又试探地说,“看来,二哥你还有希望。”

秦王嗤地一声:“你说父皇会立我为太子?死了这份心吧!这一次没让他废为庶民我已算万幸了。你知道我们兄弟中父皇最属意谁吗?”

“那还用说,自然是四弟燕王。”晋王道,“自从徐达死后,父皇把整个北方的军务大权全交给了燕王。我这做兄长的只能给他敲敲边鼓,有时甚至还要听他的指挥。”

秦王道:“最近有个屁文人上书称颂燕王‘智虑绝伦,雄才大略,行事颇类陛下’。父皇对此深为赞许,还给这人升了官。说不定父皇真的正在考虑怎样说服那班老顽固,让他们主动请立燕王为储君。”

晋王点点头:“嗯,是有这个可能。因为父皇担心允炆纵使被扶上帝位,也压服不了我们这些强藩叔王。弄得不好,西汉七国之乱又会重演。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选一个有势力的藩王继位,既可抑制权臣,又能抚定天下。至于什么祖宗成法,帝位传承礼制之类,父皇向来不会受制于此的。几千年的宰相制也不让他废了吗?”

秦王给晋王打气道:“三弟,你别长他人志气。老四再怎么讨父皇欢心,他也不能逾越你我两个兄长啊!就算父皇不愿立我为太子,三弟你总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吧?何况父皇一直是喜欢你的。再说,老四再怎么说也是庶出,哪像你我和太子是一母所生。这名分上他也胜不过我们。”

“嗯,这点很重要。所以我们要对那些朝臣们先做工作,让他们无论如何不同意废长立幼,万不得已时宁愿让他们拥立允炆这个崽子,也不能让老四登上储君之位。”晋王说得斩钉截铁。

“是啊,让他当了皇帝我们可惨了。老四的秉性酷似父皇,只怕他的手段会比父皇更毒辣。不仅要削除异姓功臣,连我们这班皇兄皇弟也会是他刀俎下的肉。”

王曾师从宋濂习经史,对历史上的典故颇为熟悉。他道:“唐朝李世民杀了他的兄弟建成元吉,为自己登位扫除障碍,史称玄武门之变。若老四得势,只怕玄武门之变又会在大明重演,我俩也会是建成元吉那样的下场!”

秦王似乎感到了刀斧加颈的恐惧,他焦急地道:“三弟,我在父皇跟前是说不上话了,你赶快借回京参加太子葬礼的机会,在父皇面前多说些老四的不是。最好买通御史或朝中大臣参他一本,说他觊觎帝位什么的。父皇年纪越老猜疑心越重。徐达的事在他心里还是个疙瘩,要能让他怀疑起老四就再好不过了。”

晋王点头道:“二哥放心,京城里我有一些信得过的大臣。我自会多与他们联系,让他们在立储的关键时刻站出来为我们说话。要是天从人愿,我能把储位争下来,那时看我怎样收拾老四!”

晋王恶狠狠地说着。他天生神力,一使,把手里攥着的一颗硕大的玉珠捏得粉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