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赌博“双陆”简介:智者的游戏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17-07-27 属于:中国古代赌博史

唐人刘盕的《隋唐嘉话》记载了这样一段趣事:
  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儿丹阳公主嫁给了河东世家薛万彻,这位薛驸人虽勇武,但缺乏才 气。有一次,太宗皇帝对人说:“薛驸马有股土气。”这话传到公主耳中,她又羞又气,几个月都不愿与薛万彻同席吃饭。唐太宗听说之后,哈哈大笑,决定调解这 对冤家。在一次家宴之上,他叫薛万彻同他下握槊,赌各人的佩刀。结果太宗故意输给薛万彻,并亲手把佩刀解下给女婿戴上。于是丹阳公主大喜,从此不再嫌丈夫 蠢笨,夫妻和好如初。

双陆棋

一个土头土脑的笨汉,只因为下赢了一场握槊,就可以得到公主的敬爱。由此可见在那个时代,一个人下握槊的技艺已经成了智力和才气的标志。那么,握槊究竟为何物呢?

握槊又名双陆、长行,其中以双陆一名最为常见。它是中国古代流行时间最长、地域最广的博戏。从三国直至明代,一直盛行于汉族和其他许多少数民族之中。直至清末民初,在北京仍然能看到双陆的踪迹。

双陆最早于三国曹魏时出现在中原地区,因此有许多人都相信它是曹植发明的。例如《续事始》云:

陈思王制双六局,置骰子二;唐末有叶子之戏,遂加至六。

这种说法除了二者在时间上的巧合之外,没有更令人信服的证据,很显然是一种附会。而其他的大部分有关文献,都认为双陆是外来品,而非中原之人所创。

双陆的外来说主要有两种。一说“本胡戏也”。《魏书·术艺传》在谈到握槊的来源时叙述了如下一个故事:胡王有一个兄弟,因事获罪,囚在狱中即将处死。此 人在狱中创制了握槊戏献给胡王,意思是告诉他的哥哥:杀了兄弟,剩下你一人,“孤则易死也!”因为双陆的制度规定,一梁中单立一马,则别的马可以杀此单马 (详见下文)。

另外一种比较普遍的说法是“始于西竺”。西竺就是天竺,乃印度的古称。考察当时的有关文献,此说的根据似较充足。

十六国后秦的释道朗所著《涅槃经·现病品第六》在谈到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各种游戏和博戏时提到一种“波罗塞戏”:

樗蒲围棋、波罗塞戏、狮子象斗、弹棋六博、拍盌掷石、投壶率道、八道行城,一切戏笑,悉不观作。

“波罗塞戏”这一名词本身颇能说明问题。按“波罗”一词出自梵语,是智慧的意思。在佛经中这是一个广泛使用的词汇。在佛教盛行的魏晋北朝和隋唐时期, “波罗”一词被中国人世俗化,成为“外来”或“西来”之意。犹如中国人对外来之物总要冠一个“胡”字或“洋”字一样。于是出现了“波罗球”(马球)、“波 罗蜜”(木菠萝)等词语。“塞”就是前面谈过的“不投箸,但行枭散”的格五戏,此处成为“棋戏”或“博戏”的代称。“波罗塞”就是“天竺传来的博戏”,换 成通俗的说法,也就是“胡博戏”的意思。

《涅槃经·梵纲法藏·疏》有一段话解释波罗塞戏:

波罗塞戏是西域兵戏法,二人各执二十余小玉,乘象或马,于局道中争得要路以为胜。

从这段疏略的注释来看,波罗塞戏的形制与后世的双陆是颇为相似的。

所以,宋人晏殊的《类要》认为:

(双陆)始自天竺,即《涅槃经》之波罗塞戏。三国魏黄初间流入中国。

晏殊的看法不无道理。由此看来,双陆“本胡戏”和“始自西竺”二说并无根本的冲突。“胡”是笼统的概念,当时泛指西北少数民族或西域地区,广义的西域包括中亚和波斯地区。虽然我们已无法确定双陆最初产生的地区,但它是由西方传入中原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疑义的。

南北朝时期,双陆在全国广泛流行。由于当时南北分裂,双陆的名称也随地域而不同,在南方称为双陆,在北方则称为握槊。无论朝廷权贵,或普通官吏将士,用双陆赌博的事例也颇为常见。如南朝梁时,“荆州掾属双陆赌金钱。钱尽,以金银花相足。”(《酉阳杂俎·草篇》)

在唐代,双陆是社会上最为盛行的博戏。刘禹锡有一篇谈双陆的文章,题目就叫《观博》,可见在当时的观念之中,博与双陆已成为同义词。从帝王将相、文 人士大夫到普通商人市民都喜爱此道。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一个双陆高手。女皇帝武则天赌双陆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以至于几次梦见自己赌双陆不胜,还把宰相狄仁 杰叫来详梦。号称良相的狄仁杰显然也善于玩双陆,就婉转地以双陆无子则败的道理来劝诫武则天善待自己的儿子。(《新唐书·狄仁杰传》)喜欢新造名物制度的 武则天还对双陆进行改造,取名“九胜局”,命令文武大臣分朋大赌为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宫廷风气的倡导下,双陆在唐代盛极一 时,不仅是常见的赌博手段,也是人们日常消闲娱乐的主要方式之一。唐人的诗文常常涉及双陆,如韩愈《示儿诗》云:“酒食罢无为,棋槊以相娱。”此处棋指的 是围棋,槊即握槊,也就是双陆。二者同为唐人消遣的主要手段。又温庭筠词《南歌子》云:“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可见,从普及程度来看,双陆 更胜过围棋。

唐代是中日文化交流频繁的时代,双陆也在此时东渡进入扶桑之国,并长期广泛流传。

宋人洪遵所著《谱双》是一部流传至今的双陆专著,记载了当时流行于各地的多种双陆棋局和赛制。其名称有北双陆、广州双陆、真腊双陆、日本双陆、大食双陆、佛双陆、平双陆、打间双陆等。其形制皆大同小异。

双陆的道具有枰(棋局)、马(棋子)和骰子三种,另有筹计算输赢。

棋枰呈长方形,两条长边的中点各刻有一个半月形的“门”,门的两边各刻有六个圆点,标志着十二条“路”,路又称为“梁”。有的棋局不用圆点,而是直接刻画直线来表示路。这就是双陆得名的由来:双陆者,双六也。

马一般为木质,共三十枚,分为黑白二方,一般呈棒槌形,长约三寸,又称为“槌”。

骰子共二枚,与现在流行的正方体骰子完全相同。

双陆同象棋一样,下棋之前要将棋子全部放在棋盘上规定的位置上,称为“布阵”。如北双陆的布阵形势是:“右前六梁,左后一梁各布五马,右后六梁二马,左前二梁三马。”(《谱双》)

布阵之后,执白马者居右,执黑马者居左,轮流掷骰行马。白马从后六梁起马由右向左行,至前六梁再入对手界,尔后由左向右行。黑马从后六梁起马由左向右行,至前六梁过敌界,再由右向左行。

行马时,可以根据两粒骰子的不同点数分别行两马,也可按两粒骰子点数之和独行一马。如掷得三和五,合为八点,可将一马走三步,一马走五步(一步即一梁);也可将一马行八步。

同色之棋,一梁之中可以任意置几马,但切忌一马单立于一梁,遇此情形敌马可以打击此马,被击的马要暂时取下。这是双陆行棋的重要原则,也就是《魏书·术 艺传》所说“孤则易死”的意思。所以玩双陆又叫做“打双陆”。《红楼梦》第八十八回中记贾母李纨打双陆,“李纨的骰子好,掷下去把老太太的棰打下去好几 个。”说的正是这种情况。反过来,如果己方有两匹以上马同立于一梁,敌方马也不得入此梁,入者要被打掉。

  被打的马还可以上梁,但必须等开始布子的几梁有空位,而且掷得的点数与梁数一致才行。此马未走之前,本方的马均不能走,由对方继续掷骰行马。

   最后,当一方的所有马都走入后六梁,就获得一盘的胜利,称为“归梁”。有的双陆规则还要在“归梁”后将马出尽,才算胜利。出马亦由掷骰决定,两粒骰子之 和在六点以上者出二匹,不足六点者不得出马,每胜一盘,可获一至二筹,一般以十五筹为一局,先满者胜。如果是赌博,每盘或每局的赌注由双方事先商定。

  由此看来,双陆也是掷骰行棋的博戏。但因为可以根据局面形势采取不同的行马步数来占据有利的局道以取胜,于是掷得的点数便无所谓贵彩或杂彩,全凭临场局势而定。和樗蒲、打马比较,双陆算是一种斗智重于斗巧的博戏。

   历史上曾出现许多双陆高手,有时候双陆技艺高下甚至成为表示一个人智力高低的标志。本文开头所述唐太宗与薛万彻赌佩刀,就是一个著名的例子。宋元时期的 话本小说、杂剧散曲之中,但凡谈到风流少年,总爱说他精于双陆、围棋、打马、藏阄等技艺,如关汉卿的套曲《前调·不伏老》中写道:

  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分茶盓竹,打马藏阄……

  我也会吟诗,会篆籀;会弹竹,会品竹;我也会唱鹧鸪,舞垂手;会打围,会蹴鞠;会围棋,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

  在这里,双陆又成了风雅的标志。

  整个宋辽金元时代,双陆一直广泛流行于全国各地,在少数民族之中亦如此,无论契丹人、女真人,还是蒙古人、色目人;也无论皇宫内院,还是瓦舍勾栏,到处都可见双陆的影子。

  如《辽史·圣宗纪》:

  皇太后韩德让帐,厚加赏赉。命从臣分朋双陆以尽欢。

  又如《元史·哈麻传》:

  帝(元顺帝)每即内殿,与哈麻以双陆为戏。

  南宋洪迈出使金国,见到“燕京茶肆设双陆局,或五或六,多至十余,博者蹴局。如南人茶肆中置棋具也”(见《松漠纪闻》)。这种情形,有如今天茶馆中备以出租的扑克、象棋和围棋一样,想必不会仅仅燕京一城才有。

   明清时期,由于叶子(纸牌)的冲击,双陆呈现衰势,但在社会上仍流传未绝,在明清小说、戏曲之中多有反映,如《金瓶梅》、《红楼梦》、《镜花缘》以及李 渔的剧本《风筝误》等,都有打双陆的描写。清朝后期,可能是因为麻雀牌(麻将)风行一时,双陆更是日见稀少。到了清末民初,北京城内虽然还有人以此消遣, 但已如凤毛麟角,终至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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