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筹南洋应办边务机宜折（1883年8月15日）
窃法越交兵一事，前奉三月二十五日上谕："法越交涉一事，迭经谕令两广、 云南督抚妥筹备御。法人前欲与中国会商该使宝海议分界保护及保胜设关通商各条，旋又中变。现闻法人攻破越之南定，势更狓猖。越南积弱之邦，被其蚕食，难以 图存。该国列在藩封，不能不为保护。且滇、粤各省壤地相接，倘藩篱一撤，后患何可胜言？本日已谕令李鸿章前赴广东，督办越南事宜。此时防务紧要，必须厚集 兵力，进止足恃，方可相机因应。江南防军何营堪备调拨，着左宗棠悉心筹画，迅速奏闻。"钦此。比即密示在事诸将领，钦仰朝廷保大字小之仁，怀远绥边之义， 无微弗喻，感颂攸同。侧闻泰西诸邦，亦靡不拭目以观，共幸德化之成也。西报迭传，知非虚假。
不意续奉谕旨，局势骤更。臣与李鸿章责重 洋防，虽骤难仰测高深，不敢不懔遵办理。而法人更自鸣得意，益彰虚声，以相摇撼。始犹有仍留宝海以待转圜之意，继则纯任狡诈之脱利古矣。始则欲以西贡为屯 兵之所，继则扬言进规广东矣。大致我愈俯则彼愈仰，我愈退则彼愈进，固由夷性靡常，毋亦议论纷纭，无异教猱升木，适阶之厉也。
现阅西 报，法人逼攻愈急，越南王忧悸不堪，服毒自尽，外患未平，内乱复急，越终不足图存。刘永福一木难支，未知所届。越之沦亡，固不足较，惟法人得陇望蜀，滇、 黔、广西边患愈迫，中国旰食方勤，未敢置之不理。臣任重南洋，兼管七省海口，尤属义无可辞。迭接各处函牍，均以膜视越事，于臣与李鸿章多责备之词。而臣反 而求之于心，终有未得，不敢藉口朝令未临，预思诿谢也！
适浙江台州匪首黄金满为浙军所逼，只身来投彭玉麟，彭玉鳞许以免死，详批所具 禀词，饬其赍赴浙江抚臣呈递，闻此案可销，王德榜自毋庸赴浙。适奉谕旨，仍准由臣差遣。臣即委赴滇、粤与越南交界处，确探越南现在情形，及刘永福下落，以 凭奏报，而慎进止。缘王德榜本广东东莞县人，迁居湖南江华，移籍湖南，甫阅三世。东莞俗悍民强，王姓族大丁繁，雄其侪偶。王德榜在江西随臣军转战浙、闽， 劳绩颇著，由臣保擢福建臬司，旋蒙恩旨补授福建藩司。随臣入粤，削平各县剧寇巨匪，复围攻嘉应州，歼除首逆伪康王汪海洋，而发逆之案始结。事毕回籍，读书 养亲。嗣闻臣奉诏视师关陇，乃募旧部一营度陇从征，臣稔其英锐饶有胆智，令兼统数营，独当一路；复檄调出关，历战有功，详诸奏牍。前年调令率所部由哈密开 赴张家口，听候调遣。旋因海防晏然，令移营畿郊，会治桑乾河，桑乾顺轨，灾区变为上腴。事竣假归，道出江南，适上游水利土工渐完，石工未竟，臣即饬留江 南，督其旧部专办石工，用其所长，获效甚捷。事竣，王德榜坚请回籍省墓。臣以湖南永州与广西毗连，而所属江华则与广东接壤，发逆狓猖时，粤东、西莠民从乱 如归，然凶锋但能扰及湖北，巨逆屡思招纳亲党，而消息中断，究不能越湖南一步者，非骆秉章委用正绅王錱等，假以事权，不克臻此。至今余威犹震。厥后臣率 湘、楚各军入粤讨贼，犹藉王錱旧部及高连陞、黄少春、王德榜等由闽漳入粤，合围嘉应州，亦尽贼而返。潮、嘉之人，犹能言之。比移督陕甘，黄少春已赴浙江提 督新任，惟高连陞与王德榜相从度陇，克著声烈。此次筹办法越兵事，论者佥称越南瘴疠之区，非北兵所宜，惟广东俗悍民强，自相联络，好气争胜，服习水土，履 险如夷，又惯睹西人伎俩，无稍忌畏，黠者尤玩弄之。臣在闽厂试造轮船，以法员日意格为监督，暇与谈论各省民情风俗，日意格独以广人变诈反复最难驾驭为虑。 其为西人所忌如此！若抚而用之，未尝不可制服西人。惟粤人耦居相猜，势不相下，又非派楚、湘统领以兵法部勒之，严明纪律不可。兹由南洋出师助滇、粤防边， 而臣部曾随入粤立功者，惟王德榜与粤人康国器存。用之则楚、粤之气通，而兵与粮饷似可无待外筹也。臣于王德榜请假回籍之便，饬其就近侦探，并通筹一切，明 晰禀复，听候具奏请旨。
窃以越南难与图存，刘永福未可深恃，夫人皆能言之。惟越若不存，剥床以肤，将成西南巨患；刘永福一失，越南全 境无与支持，倘为法人所用，更贻滇、粤之患。事机纷乘，间不容发。及今为之，已苦其缓；若再置之不理，西南之祸岂有穷期？如法人得逞，泰西诸国群艳滇南五 金矿利，势必联翩而来。且国威未扬，各省伏莽亦将狡焉思逞。道光末年林则徐获谴时，广勇四散，后遂麇集金田，起事者一百八十余人，卒至流毒天下，党伙至数 十百万之多！今年江南办理海防，而山东白莲余党复形蠢动，蔓及楚、豫地方。外侮、内患，事每相因。幸而任事之人多习战阵，不至束手。若数年、十数年之后， 人才日就凋谢。枢部诸臣纵能奋发有为，窃恐抢攘不遑，鞭策难加，而大局将难于设想者！古云："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是绸缪之不可不预也！
臣虽衰庸无似，然每一思及，辄有难安寝馈者。拟俟王德榜确探法越情形禀报到时，如必需用兵，即饬王德榜调募广勇数营，驻扎滇南、粤西边防要地，相机而 动。届时江南崇明、宝山渔团水手亦必料理齐整，盐务、河工亦已就绪，江南诸务更可放心。臣当于巡勘崇、宝海防后，率新募各营回湘继进，以赴戎机，断不敢置 身局外，致负恩知也。
至饷需一切，徒资两江接济，搜索已频，万无以应。拟在广东筹办虚衔顶带、封典捐输，以期应手。缘前年臣奉恩旨调督两江兼管南洋事务时，曾接广东正绅函筹办捐饷，臣以尚未履任，未敢议及。兹拟函询诸绅，未知能否续筹？合并声明。谨请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施行。谨奏。
附录上谕 谕左宗棠所筹募营筹款各节
听候谕旨遵行（1883年8月22日）
军机大臣字寄，光绪九年七月二十日奉上谕："左宗棠奏敬筹应办边务情形一折。览奏均悉。所称防边事宜，拟饬王德榜侦探法越情形，再饬调募广勇数营，驻扎 滇南、粤西边界，并在广东捐输筹饷等语，自系为防任务未就绪起见。惟现在滇、粤边界均有重兵扼扎，布置尚属周密，迭经户部于四川、广东等省筹给饷需，已敷 各营之用。该督所筹募营、筹款各节，着听候谕旨遵行。将此由五百里谕令知之。"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