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文官体制下的尴尬武官——戚继光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12-02 属于:戚继光
  •   明朝是一个极度集权的朝代。朱元璋设计的帝国运行模式是一整套僵化的文官制度。这个制度中,文官和儒教处于主导地位,而武将则处于从属地位。可能是出 于对唐朝藩镇拥兵自重、不尊王命的畏惧,明朝自朱元璋开始,便日益培养重文轻武的倾向。到了戚继光时代,离洪武年间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大明正值壮年,文 官集团进入了成熟时期,文官的社会地位上升到最高点,武官则下降至冰点。

      "武将领兵作战,和文官集团的施政原则在根本上是不能相容 的。当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不能平衡,冲突激化,以政治手段调剂无效,通常就会导致战争。有时候严重的天灾造成大面积的饥荒,百姓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会铤而走 险,诉诸武力。但是我们帝国的文官,则一贯以保持各方面的平衡作为施政的前提,如果事情弄到动用武力,对他们来说就是失败的象征。他们具有一种牢不可破的 观念,即上自国家,下至个人,不能把力量作为权威。"

      大明帝国上下,大多数文官以中庸之道为处世的原则,标榜稳健和平。武将在刀剑矢石中立下的汗功劳,在文官的心目中却成了血气之勇,匹夫之强。即使武将们奋勇杀敌,克敌制胜,文官们看来也不过是短暂和局部的成功而已。

       退伍的军人更没有地位可言。那些从战场上还乡的士兵,不但不能因战争的洗礼而获得乡人的尊敬,反而被看做是增加了一个不事农桑的无业游民。这对一个视安 稳为泰山的帝国来讲,一个只会行军作战而不会稼穑的男人无疑是危险的,须要加以防范的。正如黄仁宇说的那样,一个军官会发现在军队以外,"人们所重视的是 安详的仪表、华丽的文辞、口若悬河的辩才以及圆通无碍的机智。——总而言之,和他已经取得的能力恰恰相反。"

      这种观念上的南辕北辙,使文官不仅在精神上对武官加以轻视,而且在实际作战中,他们也常常对高级将领提出无理的指责。如果将领当机立断,指挥部队迅速投入战斗,那是贪功轻进,好勇嗜杀;要是他们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有利的战机,那又是畏葸不前,玩敌养寇。

       明朝的军队最多时常备军即有二百万之众,但究其实质,这是一支没有作战能力的队伍。明朝的军制实行军户制,即常备军由全国约两百万军户提供兵源,这两百 万户人家,每户出壮年男子一名从军,世世代代相因不变。朱元璋当年制定此策,不过是为了形成兵无常帅、帅无常兵的局面,以避免军人拥兵自重的后果。但如此 一来,流弊也因之而生,这支军队虽然人数庞大,但根本没有多大的作战能力。

      在明代,当西方国家已经告别冷兵器,装备上了火枪和重炮 时,大明帝国依然在以力能扛鼎或是百步穿杨这样的老办法来选拔军官。这些选出来的军官,绝大部分不过是些有勇无谋的莽夫,一旦真正指挥对敌作战,不是擅匹 夫之勇就是毫无兵法可言。此外,武官的另一个来源是世袭,高级将领的子孙需要降几级继承,而中下级军官则无须再降。这些子承父业的军官,不能说没有称职 的,但更多的是因父亲祖父而得到了一个做官的机会而已,全然没有职业军人的素质。这样一来,文官对武官显然又轻看了三分。终明朝一世,武将地位低微自不待 言,文官总是以总督或巡抚的高级职位处于冲锋陷阵的武将之上。到了崇祯年间,更是一向由皇帝派出亲信的太监出任监军。也就是说,一个武功显赫的武将,在皇 帝眼里,还不如一个只会侍弄日常生活的家奴。

      很不幸的是,戚继光的出身就是上面所说的军官来源的第二种,即世袭。在当时看来,这比那些通过武举考试博得出身的军官还要低一等,武举们毕竟能扛几百斤的石锁,能射中百步以外的靶心,而世袭军官,除了说明他有一个同样是军官的父亲或爷爷外,乏善可陈。

       戚继光的父亲是大宁都司,一个中级军官。等到戚继光子继父业时,他被任命为登州卫指挥佥事。虽说他"好读书,通经史大义",但在时人——尤其是饱读书 们的文官们眼里,乃不过一介武夫而已,很有可能就在这个低级军官任上虚度一生。喝酒打猎,纳妾讨小,把无聊的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但倭寇成全了戚继光。

      后台张居正

       英雄和他的敌人有时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公正地说,英雄和敌人只是相处的地位不同,同为对手,正是因为有了对手的存在,他们也就有 了存在的价值。就像猎和狼一样,它们虽然拼死搏斗,但如果一旦没有了狼,猎狗的存在也就没了意义。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一个军事家,他存在的价值是通过敌 人来显现的。敌人越是强大,英雄的价值也就越高。

      倭寇让戚继光的人生有了转机和亮色。

      倭寇是16世纪令中国沿海 居民闻之色变的恶魔的代名词。这些由日本人、朝鲜人和中国人组成的海盗,乘坐着长达一百尺、宽达三十尺、船壳厚达七寸的战船,从海上而来。先是走私,继而 便发展到杀人越货,再后来则登陆于岸,攻城略地。这些倭寇中的日本武士主要来自山口、丰后、大隅、萨摩和博多湾,以及对马和五岛列岛。他们的初衷不过是想 通过和中国海盗的联合军事行动以便迫使中国政府开放对外贸易,给他们一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中的领导人甚至幻想能通过明朝的招安而在帝国谋得一官半职。

      明朝的海禁由来已久,不许片帆出海,这是关乎祖制的问题,倭寇完全打错了主意。倭寇最先出现在洪武年间,但好武的朱元璋这一回采取了极忍让的态度:他令沿海一带的居民后撤,不准中国军民出海,以此来避免和倭寇的亲密接触。

       朱元璋之后,永乐曾派郑和七下西洋,那是中国海上交通最威风的时代。郑和下西洋时所造的船只,最大的船,长达四百四十尺,宽一百八十六十尺,远比倭寇的 船更雄壮更具继航能力。但郑和下西洋并不是要树立这个帝国的海上霸权,而是像一个财主在向邻里炫耀他的财富。永乐死后,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一去不复存在。更 何况,从郑和到戚继光,一百多年过去了,帝国不但造不出郑和年代的船只,甚至连郑和的航海图也被兵部尚书刘大夏当做不祥之物付之一炬。

      戚继光和倭寇还没有正面交手,就差点吃了个大亏。那是嘉靖三十六年,倭寇犯乐清、瑞安、临海,戚继光支援不及时,被言官弹纠,被免职。幸好免职后让他戴罪立功,否则,恐怕就不会有日后的抗倭英雄戚继光了。

      犯了错误受了处分的戚继光改守浙江沿海,到了浙江,戚继光深知那些卫所的军队要和身经百战的倭寇作战无异于驱。这时,他想起了岳飞的岳家军,决定创建一支戚家军,以便和倭寇决一死战。

       戚继光所招的兵源主要是浙江的金华、义乌等地的农民。他一生坚持这样一个准则:即进他的队伍的兵,必须是农民,决不收城市市民。他认为来自城市的人多半 是奸滑之徒,远不如纯朴的、吃苦耐劳的农村青壮年。戚继光自1559年开始征兵,当年征了三千,两年之后,增加到六千,到1562年则增加到一万。这种几 乎完全由将领个人进行的征兵和练兵方式,在极度集权和武将地处下位的明代是极其罕见的。多年以后,当李自成张献忠的流贼和女真族的外虏共同动摇着大明的 根本时,明政府也没有采取过这种应急措施。这说明,一则,戚继光时代的倭寇为患已成燃眉之急;二则,戚继光取得了来自文官集团的支持。

      戚继光时代,文官集团最显赫的人物是张居正,他既是首辅,又是当时的天子的老师。据说,连天子对这位严肃的老师也十分害怕。天子即位之初,张居正被先帝临终托孤,"慈圣训帝严,每切责之,且曰:‘使张先生闻,奈何?’"

       戚继光以一个农民式的狡黠看出,要想在帝国这块犹如铁板似的文官制度中获得游刃有余的自由,唯一的办法是得到文官集团最高领袖张居正的支持。戚继光要改 变武官的低微地位,要有效地避开文官集团的忌妒和猜疑,都要求他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后台,因此他想到了权倾一时的张居正。

      已经无从考证 戚继光和张居正到底如何相识相知并结成非同寻常的关系了。严格地讲,他们的关系既有友谊的成分但并不只是友谊这样单纯,既有上下级的和谐,但并非只是上下 级关系那样简单。从戚继光每次给张居正写信都非常谦卑地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来看,他们的关系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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