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子——大明朝建立,朱元璋登上皇帝宝座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07 属于:历史故事


徐达率二十五万大军北伐中原。一篇荡气回肠的讨元檄文。蒙古贵族把他们在草原上互相杀伐争权夺利搬到宫廷里来,四十年间换了九个皇帝。应天城里规模宏大的宫殿落成,经臣僚们再三劝进,朱元璋终于登上大明皇帝的宝座。

在王朝更迭之际,战争就像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无法停止它轰隆隆前进的脚步。朱元璋不能让他的将军们闲着,将军们也不能让他们的士兵闲着。福建平定之后,朱元璋复命廖永忠为征南将军,朱亮祖为副将军,率舟师由海道取广东;湖广行省平章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南下取广西。两广一旦戡定,则南方诸省除了龟缩蜀中的明升小王朝和蛮荒之地的云南,中华半壁江山尽入朱元璋之手。诸雄剪灭,后患既除,他有了与元朝廷作最后决战的底气。

至正二十七年冬十月的一天,吴王宫的议事厅举行了一次重要的会议,朱元璋召集诸将讨论北伐中原的军事部署。朱元璋首先分析北方的形势说:“现在山东为王宣盘踞,河南扩廓帖木儿嚣张跋扈,关陇则是李思齐、张思道的地盘。他们互相猜忌攻讦,你打我,我杀你。元朝眼看就要覆亡,中原的老百姓却要遭受荼毒。现在我们将整军北伐,拯救生民于水火之中,大家看北伐军要采取怎样的进军路线方能取得胜利?”

平章常遇春不屑地说:“那帮蟊贼算什么?以我百战不败的精锐之师,去攻击元军安逸已久的乌合之众,还用选什么路线?挥军长驱直入,直捣大都,必如破竹之势,一旦攻下了大都,再分兵扫荡,其他城池自可不战而下。”

由于近期对张士诚、方国珍和陈友定的用兵太顺利了,有些将领们不同程度地产生了轻敌思想,也认为直捣大都是个好主意,但朱元璋事先与军师刘伯温仔细商定了作战计划,他立即指出直接进攻大都的危险性,他说:“元朝建立已近百年,大都的城防一定很坚固。倘若我孤军深入,一时攻城不利,被阻于坚城之下,后方又离得远,粮饷接济不上,而敌人的援兵又从四面八方赶来,岂不陷入危险之境?那时我军就进退两难了。”

众将听他这么一说,尽皆点头诚服,纷纷赞道:“主公运筹帷幄、深谋远虑,我等不及多了。”

朱元璋进而宣布他的作战计划:“北方诸敌中,王宣势力最弱,我军挥师北上,可由淮入河,先取山东,拆掉大都的屏障,然后移兵河洛,攻下河南,破其藩篱,再攻拔潼关而扼守之,占领它的门户。这样天下形胜之地均在我掌握之中,对大都形成三面包围之势,然后向其进兵,那时大都势孤援绝,很可能不战而克。大都既下,乘势西进,云中、九原以及关陇均可席卷而取之。”

朱元璋说得很自信。长期的军事行动锻炼了他的指挥才能,尤其是得到了刘伯温这位军师的辅佐,他对每次战役的筹划部署相当细致。比如进军山东他就可利用运河漕运源源不绝地向前方转运粮草,以供军需。若孤军深入直攻大都则没有这样的便利,粮饷供应要艰难得多,而且有被敌军截断的危险。将领们明白了这些道理,都对他的部署异口同声地称赞,连常遇春也不坚持己见了。

进军路线确定之后,朱元璋宣布任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北伐中原。常遇春勇冠三军,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以他作先锋,与参将冯胜分领左右翼,将精锐进击。右丞薛显、参将傅友德各领一军,独当一面。大将军徐达自领中军,运筹决胜,指挥策励诸将。这是北伐军的主力。另以征戍将军邓愈由襄阳北略南阳以北州郡,作为偏师,以分散和牵制元军的兵力。

任务既定,诸将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朱元璋却又告诫大家,这次北伐的目的与以往群雄之间攻城略地不同,而是要削平祸乱,拯救生民,推翻腐败的蒙元统治,打下的城池即是我们自己的城池,百姓即是自己的百姓,因此,所经过的地方和攻克的城镇,不可乱杀人,不可抢财物,不可毁坏民居,不可焚农具杀耕,不可掠人子女,收留弃婴要归还其父母亲人。总之,要以王者之师的形象出现在中原人民面前。

朱元璋对北伐做了精心的准备。北伐是对元朝的正式宣战,他要获取北方人民、特别是士大夫阶层的同情和支持,争取元朝各级地方官吏倒戈相向,瓦解元军的军心士气。因此他命手下的文士们为他草拟告北方官吏和人民的檄文。数十篇文章送到他面前,读了都不甚满意。最后还是请宋濂命笔写就,他一看果然精彩异常,即令印刷发布,在大军北征之前即已在北方广为散发。

这篇檄文是这样写的: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治天下者也。自宋祚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国,四海之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是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

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历以弟鸩兄。至于弟收兄妻,子承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礼义者御世之大防,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

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则肝脑涂地,生者则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也。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怜悯。

方今河洛关陕,虽有数雄。忘中国祖宗之姓,反就胡虏禽兽之名,以为美称。假元号以济私,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遥制朝权,此河洛之徒也;或众少力微,阻兵拒险,贿诱名爵,志在养力,以俟衅隙,此关陕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为名,乃得兵权。及妖人已灭,兵权已得,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为生民之巨害,皆非华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渡江,居金陵形胜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湖湘汉沔,两淮徐邳,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子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挈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谕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主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忧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宜体之。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华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蒙古人侵占中原以后,元朝政府对汉人的统治是极其残酷的。他们把社会阶层划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四个等级。色目人是蒙古贵族在元朝建立前征服的西域各国人民;汉人是金朝统治下的汉族、女真、契丹等族人民;南人则是南宋统治下的江南各省汉人。社会等级森严,中央和行省的长官必须是蒙古人或色目人,再有才能的汉人也只能任副职。兵权则更不让汉人掌管,就连在军队服役的汉兵,打完仗后就要将武器上交。民间不许藏铁尺和杖之类准武器,私藏甲仗者处死。经济上的压迫剥削更重,朝廷随意把江南富庶之地划做王公后妃的食邑,少者一县到十几县,多的竟达三个路(府)数十万户。食邑属民除了向政府缴纳赋税,还要向领主交纳钱钞、丝、茶等。就这样,土地高度集中在元朝贵族手中,广大农民和中小地主都失去土地,沦为佃户,他们经受不了残酷的盘剥,往往被迫逃往他乡。种田的人逃走了,土地自然荒废,因而引发大饥荒,元末的红巾军大起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引发的。

朱元璋自己就是在红巾军的一个分支里发迹的,虽然他在征讨张士诚的檄文里已经把红巾军称作“妖人”,且历数张士诚背叛元朝廷的种种罪行,然而现在到了举兵讨伐元朝的时候,他自然要捡起民族仇恨这个最有力的武器,以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相号召,争取中原地区广大人民和汉族地方官吏的同情和支持,这样就可大大减少军事行动的阻力。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篇文告产生了巨大的宣传效应。徐达率领的北伐军所到之处,山东、河南各州县的汉官、汉将纷纷降附,连济南、益都、汴梁等行省所在的名城都不战而降,蒙古人不是被胁降就是弃城逃窜。朱元璋闻讯异常高兴,因此更加对宋濂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他的一篇檄文可抵百万雄兵,做一个江南儒学提举显然是大才小用,遂聘请他为帝师,为太子讲经,并任起居注,常侍左右,充任自己的顾问。

宋濂的檄文历数了元朝历代皇帝的失德和废坏纲常的事例,诸如废长立幼,以臣弑君,以弟鸩兄,弟收兄妻,子承父妾,等等。其实这种事哪朝哪代都不鲜见,有些甚至还是习俗使然。纵观蒙古贵族把他们草原上互相杀伐争权夺利搬到宫廷里来的历史,自从第一个皇帝元世祖忽必烈死后到最后一个皇帝顺帝即位,四十年间走灯似地换了九个皇帝,有一段时间竟在六年里六度易君!其中自然充满了血腥的杀戮与宫廷政变。

元顺帝即位后利用以毒攻毒的伎俩让专权的宰相互相攻杀,先后伯颜脱脱、哈麻等死于非命。但是顺帝和皇太子及太子生母高丽奇皇后之间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双方又拉拢掌握军权的贵族相互展开了你死我活的皇权争夺战。

强悍的蒙古铁骑入主中原之后,立了功的贵族将军们封王封公,到各行省当土皇帝享福去了,中原的美女醇酒像锋利无比的蚀骨钢刀,把他们的强悍与野性剥蚀得干干净净,风驰电掣的数十万铁骑几十年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元朝政府可以倚仗的军力竟是两个蒙古贵族手下的义军。一支是起自河南的察罕帖木儿部,另一支是占领襄阳、亳州的孛罗帖木儿部。在红巾军起义时,他们经常奉朝廷之命四处征讨。当察罕帖木儿大军东出与山东的王士诚作战时,孛罗帖木儿乘机进驻晋北重镇大同。晋冀之地原本是察罕的防地,被孛罗帖木儿强占,他自然不甘心,两军于是打起了内战。

察罕帖木儿被王士诚刺死后,他的养子王保保于军中继位,顺帝赐名扩廓帖木儿。扩廓领兵攻下益都杀了王士诚,回兵进驻太原,仍对孛罗视眈眈,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元大都皇宫里的权力斗争愈演愈烈。丞相哈麻阴谋废顺帝立皇太子,事泄被杀。皇太子和他的生母高丽奇皇后拉拢丞相搠思监和宦官朴不花,仍然处心积虑地阴谋废掉顺帝,他们拉拢掌握部分兵权的扩廓帖木儿以为外援。顺帝和他的宠臣御史大夫老的沙也针锋相对地以另一个军阀孛罗帖木儿为后盾。

当时朝中皇太子党势大,搠思监和朴不花商议先除去老的沙,老的沙只好连夜逃往孛罗帖木儿军中避祸。搠思监和朴不花掌握了朝政大权,逼迫顺帝下诏历数孛罗帖木儿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等罪状,解除他的兵权,削去官爵。孛罗帖木儿拒不奉诏,于是朝廷命扩廓帖木儿发兵征讨他。

扩廓驻太原,而孛罗在离大都更近的大同,这时,另一个得罪了皇太子的权臣枢密院使秃坚帖木儿逃到大同。他与孛罗合谋以清君侧为名率十万兵马杀向京城,进入居庸关,至清河列营,并扬言要朝廷交出搠思监、朴不花两个奸臣,方肯罢兵。

皇太子和元顺帝慌了,只得将搠思监、朴不花二人缚送军营谢罪,孛罗帖木儿当即把他们杀了。朝廷下诏恢复孛罗官爵,加封太保,秃坚帖木儿也升任中书平章之职,孛罗方回师大同。

皇太子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一直认为扩廓帖木儿军事势力比孛罗更大,也更忠于皇室,因此他化装成商人,悄悄溜出大都,绕道至太原,矫旨令扩廓发兵勤王,讨伐逼宫篡权的叛逆孛罗帖木儿。

这一回真把孛罗惹火了,还未等扩廓兵发,他抢先亲自统兵进入居庸关,把朝廷的京郊守卫部队打得落花流水。他亲自带领秃坚帖木儿和老的沙入城见顺帝逼宫。顺帝无奈,只得下诏,任命孛罗为中书左丞相,秃坚为中书平章,老的沙为御史大夫,同掌朝政。过了一个月,又下诏改任孛罗帖木儿为右丞相,节制天下兵马。

皇太子兵败逃往太原。至正二十五年,经过精心准备,太子调集扩廓帖木儿、李思齐、张良弼诸路军马进攻大都。孛罗帖木儿掌握朝政之后,对顺帝极为不恭,甚至与其宠妃私通,还公然在顺帝面前炫耀此事。顺帝养虎为患,深感忧虑,因此趁孛罗领兵抵敌战败、入宫奏事之时,在宫中暗伏壮士将他刺死。

孛罗死后,秃坚帖木儿兵败求降,但他和老的沙均被痛恨他俩入骨的皇太子下令处死。本来皇太子逃往太原时,以顺帝被孛罗等挟持为理由,想效法唐肃宗临武称帝的做法,要扩廓等拥立他为皇帝。谁知扩廓对元室忠心耿耿,称讨贼责无旁贷,废帝忤逆之事却不能干,他的大兵打到京郊时,高丽奇皇后又出主意,要他带重兵进宫,逼顺帝退位。扩廓又不从,离宫城三十里就命大军驻下,只带几个随从入朝觐见顺帝,顺帝对他抚慰一下,任命他为朝廷的二把手,中书左丞相,另一位老臣撒伯里为右丞相。

无论顺帝还是皇太子,都对扩廓帖木儿不满。顺帝疑忌他兵权太重,皇太子则怨恨他没有帮自己夺得皇位。扩廓本是汉人,与朝中蒙古贵族格格不入,他也不习惯宫廷中那种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生活,于是上书顺帝,请求出外带兵,于是顺帝封他为河南王,节制天下兵马,代皇太子出征。

至正二十六年,正当朱元璋出兵伐吴,攻下张士诚的淮东诸郡时,扩廓帖木儿回到河南军中,调度各处军马收复江淮。他用檄文调关中李思齐、张思道、孔兴、脱列伯会师于河南,共商南征大计。李思齐收到调兵令,勃然大怒,骂道:“我与你父交往时,你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传檄调我!”下令所部一兵一卒不许出武关。张思道等三将也不受节制。

扩廓帖木儿见军令不行,只好暂时把南征的事搁下,派其弟脱因帖木儿领兵驻济南,防止朱元璋北上,自己则率领主力入关攻打李思齐,声讨他不听调遣之罪。李思齐等四将军也会兵长安,在唐宫含元殿旧基上歃血誓盟,合力抵抗。

扩廓与四将军之间的内战整整打了一年。元朝政府再三命令扩廓帖木儿停战,专事南征。扩廓帖木儿哪里肯听,他只想把关中诸将的兵力据为己有,壮大自己的势力,在朝中才有话语权。至正二十七年夏天,扩廓帖木儿派遣部将貊高率军渡河,从背后直捣凤翔,奔袭李思齐的老巢。貊高军中有些人原是孛罗帖木儿的旧部,半路哗变,胁迫貊高叛离扩廓帖木儿,并上书顺帝声讨扩廓违抗朝廷命令、拥兵自重图谋叛逆等罪行。元顺帝本来怀疑扩廓帖木儿是皇太子的党羽,又恨他不听命令与关中四将自相残杀,正想褫夺他的兵权,接到貊高的奏书,他立即升任貊高为知枢密院兼平章,总制河北兵马,并下诏解除扩廓帖木儿的统帅权,设立一个叫大抚军院的机构,由皇太子总制天下兵马。

扩廓帖木儿被解除统帅权后,心中十分愤怒,引兵据守泽州。貊高叛离后他的军力大减,偏偏又有部将关保背弃了他,率部投向元朝政府。顺帝见扩廓帖木儿势力大减,认为是消灭他的好机会,下诏令李思齐等军出潼关,与貊高合力围攻扩廓帖木儿,又令关保戍守太原,断其后路。扩廓帖木儿一怒之下,领兵直袭太原,尽杀元朝政府所任命的官吏,元顺帝因此以叛逆罪削除扩廓帖木儿所有官职,令诸军四面围攻他。

扩廓帖木儿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首先擒杀了两个叛将貊高和关保,重整军威。这时徐达的北伐军势如破竹地下山东,取汴梁,元顺帝慌了,只好重新与扩廓讲和,把一切过错都算到皇太子身上,下诏撤销抚军院,恢复扩廓帖木儿所有官职,晋升左丞相,总制天下兵马。

然而,此时徐达已开始向大都进军,终于停止了互相残杀的元军已回军不及,大都沦陷在即!

至正二十七年十月,应天城里坐落于钟山之阳的规模宏大的宫殿群落成。宫殿的规划是依照唐朝法度,气势宏大。正殿名为奉天殿,其后为华盖殿,最后为谨身殿。三进大殿各翼带廊庑。奉天殿前有奉天门,殿左有文楼,殿右有武楼。谨身殿后面为内宫,前面是乾清宫,为皇帝起居理政之地,后面是坤宁宫,是皇后住地。两侧六宫依次排列。坤宁宫后有规模颇大的御花园,设有假山流泉,遍植奇花异草,为后妃宫人休憩之所。围绕诸殿宫室有坚固高峻的皇城,墙体厚四尺,上覆琉璃瓦盖,四角筑有角楼。环绕皇城开四张城门,正南是午门,东边是东华门,西边是西华门,正北为玄武门。

宫殿既已建成,自然要接纳它的主人。大宋“皇帝”韩林儿早已成了瓜步渡江底的冤魂,他自然是无福消受了。时间已到了至正二十七年年底,来春是否是一个新的纪元?应天城里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新皇帝登基的事。

既然建了新城,盖了新宫殿,又去掉了韩林儿这个障碍,朱元璋顺应天命登基做皇帝是板上钉钉的事,需要考虑的只是选择什么时机。由于北伐进展神速,朱元璋想着能迅速攻下大都,把元顺帝赶下皇帝宝座,那时自己开国登基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但到了至正二十七年年底,徐达的北伐军尚在山东境内作战,按照朱元璋的部署,还要打河南,占潼关,即使进军顺利,入大都也是明年下半年的事了。朱元璋考虑到南征北伐的军队用吴王的名义去讨伐天子之兵,纵使以军势强压,也难免底气不足,若自己提前登基做了皇帝,以改朝换代一代新君的名义去招抚各地的守将官吏,恐怕会顺利得多,这样更有利于军事行动的进展。

考虑妥当之后,他将这一点暗示给筹备登基大典的大礼使丞相李善长。李善长立即加快了筹备工作的进度。十二月中旬,他第一次率百官上表劝进,朱元璋自然要谦逊一番,称自己才德不足以御天下,过去提兵起事不过是为解除百姓之困苦而已,并无他求。这种假惺惺的谦让谁都知道只是一个过门,于是,百官的劝进表锲而不舍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递上来,朱元璋不得不表示允其所请,但他仍然表示还要祷告于上苍,看上天是否批准他做皇帝。

甲子日,朱元璋在新建成的天坛祭告于上天说:

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其君臣父子及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其天下土地人民,豪杰纷争。惟帝赐英贤为臣之辅,遂戡定群雄,息民于田野,今地周回二万里广。诸臣下皆曰生民无主,必欲推尊帝号,臣不敢辞,亦不敢不告上皇帝祇。

是用明年正月四日于钟山之阳,设坛备仪,昭告帝祇,惟简在帝心:如臣可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祇来临,天朗气清。如臣不可,至日当烈风异景,使臣知之。

经过李善长几个月的精心筹备,登基大典的各项礼仪,皇帝的冕服、卤簿、仪仗等尽皆准备停当。朱元璋和他的王妃们也已提前迁入新宫居住,只是几座大殿仍紧紧关闭着未曾启用,现在就等正月初四这一天到来。

正月初四这个吉日是太史令刘伯温选定的。江南的冬日不像北方,阴霾雨雪较多,到那天天老爷是否会放晴呢?吴王已经祷告上苍,届时如果老天不助兴,耽搁了他登基做皇帝可是要杀头的事,有人给刘伯温捏了一把汗。可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通晓天文地理,预测几天后天气的阴晴变化自然是容易的事。过去在战争中他对天气的预测屡试不爽,这让朱元璋敢于在祭告上天时豪赌一把,以增加自己当皇帝是受命于天的神秘感。

正月初四这一天果然天气晴朗,应天城内外张灯结彩,遍插旌旗。京都各卫的军马新盔新甲,禁卫森严。朱元璋在百官簇拥下由宫中出发前往钟山南麓的天坛,登坛祭告上天神祇,宣布登基,然后又转驾太庙,祭拜祖宗,追封其高祖考为元皇帝,庙号德祖;曾祖考为恒皇帝,庙号懿祖;祖考为裕皇帝,庙号熙祖;皇考为淳皇帝,庙号仁祖。

最后,朱元璋登上奉天殿御座,身着袍,头戴皇帝冕旒,接受百官朝贺叩拜,三呼万岁,在钟磬齐鸣雅乐吹奏声中,宣读了即位诏书:

朕本淮右庶民,荷上天眷顾,祖宗之灵,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凡两淮、两浙、江东、江西、湖湘汉沔、闽广、山东及西南诸部蛮夷各处寇扰,屡命大将军与诸将校奋扬威武,已皆戬定,民安田里。

今文武大臣及有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勉循舆情,于吴二年正月初四日告祭天地于钟山之阳,即皇帝位于南郊。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以吴二年为洪武元年。是日恭诣太庙,追尊四代考妣为皇帝皇后。立太社太稷于京师。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朱元璋宣诏毕,群臣又一次欢呼万岁。接着任大礼使的李善长手捧金册、玉圭宝玺,奉于马王后和世子朱标之前。礼官宣读诏书,诏立马氏为大明皇后,册封朱标为皇太子。

接着,礼官根据朱元璋拟好的名单,宣布对文武大臣的封赏:李善长为中书左丞相兼太子少师,并封宣国公;徐达为中书右丞相兼太子少傅,并封信国公;常遇春为中书平章兼太子少保,并封鄂国公,其余文臣武将,一一封官晋爵,皆大欢喜。

新的王朝国号“大明”是经过一番斟酌的。朱元璋曾经供奉过的“大宋”皇帝韩山童自称明王,而他的儿子韩林儿继称小明王,朱元璋既然淹杀了韩林儿,为什么还要以“明”为国号呢?据说这是刘伯温的建议,因为元朝的覆亡,始于红巾军的兴起,各地的红巾军均是以明教为依托,以“明王出世”,改天换地相号召。虽然韩山童和韩林儿自称“明王”“小明王”有点滥竽充数,但到朱元璋一统天下,他内心确有“明王出世”的自负,所以他不反对以“明”为国号。而且从阴阳五行来说,新朝是起于南方的,南方为火,属阳,奉祝融为神,北方为水,属阴,尊奉玄冥,新朝建都金陵,恰是祝融的故墟。那么,以火制水,以阳克阴,以明制暗,恰是新朝必将取代旧朝的象征。明又代表光明,象征日月普照众生,神话中的“朱明”一词恰恰又将皇帝的姓和新朝国号连在一起,这样的巧合也实属难得,可谓祥瑞之兆。

明朝的政府机构,设有中书省,掌管行政。中书省除左右丞相外,置平章政事若干人,左右丞及参知政事若干人。大都督府,掌管军事,置左右大都督。御史台,负责纠察百官,置左右御史大夫及御史中丞若干人。

朱元璋原想任命刘伯温为御史大夫,但他坚决不受,朱元璋只好任命他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而以汤和、邓愈为左右御史大夫。

大明王朝建立之初,由于朱元璋的信任,刘伯温得以施展才能,担任了许多重要工作,比如参与制定东征北伐战略,修建新城宫殿等。聪敏的他深知自己在得到朱元璋的赞许和褒奖的同时,必然招致李善长及其他淮西将帅的妒忌,他时时感到那位外表宽和、内心忮刻的李相爷在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他,决不会容忍他与自己平起平坐,一个御史中丞跟当朝宰相差了不少级别,倒也令他心安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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